梅州蕉嶺：一縷酒香，一段舊時光

南山居士

風掠過窗臺，攜來一縷若有若無的酒香，像一只溫柔的手，輕輕叩開了記憶的閘門。剎那間，思緒如潮水般涌回那個遙遠的梅州蕉嶺，那個充滿客家娘酒香氣的小村莊，還有我親愛的奶奶。很小的時候，父母因為工作繁忙，把我送回了老家梅州蕉嶺，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住在一個寧靜的小村莊里，那里山清水秀，民風淳樸。每到春節前夕，整個村子都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酒香，那是客家人在釀米酒，也就是客家娘酒。在這個時候，奶奶總是格外忙碌，因為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釀酒師，大家都說“蔡叔婆釀的酒最甜”。 奶奶釀酒的手藝是從她的長輩那里傳下來的，每一個步驟都充滿了講究和智慧。記得她總是提前好多天就開始準備釀酒的材料。首先要挑選上好的糯米，那糯米顆粒飽滿，色澤潔白，就像一粒粒珍珠一樣。奶奶說，只有好的糯米才能釀出好的酒。然后把糯米放在一個大木桶里，接上清水浸泡。浸泡的時間也很有講究，不能太長也不能太短，太長了糯米會爛掉，太短了又不容易蒸熟。奶奶總是坐在木桶旁邊，時不時用手去摸摸糯米，感受一下它的軟硬程度，就像在照顧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細心。 泡好糯米后，就要開始蒸米了。奶奶把浸泡好的糯米撈出來，瀝干水分，然后放進一個巨大的蒸籠里。蒸籠下面是一口大鍋，鍋里燒著熊熊的大火，水蒸氣不斷地往上冒，把整個廚房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奶奶站在蒸籠旁邊，不停地往灶里添柴，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我總是好奇地站在一旁，看著那白花花的糯米在蒸籠里慢慢變得晶瑩剔透，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米香。蒸好的糯米要放在一個干凈的大盆里晾涼，等溫度適中的時候，就可以拌曲了。奶奶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酒曲，把它研成粉末，然后均勻地撒在糯米上，一邊撒一邊用手輕輕地翻動糯米，讓酒曲和糯米充分混合。奶奶說，這一步很關鍵，酒曲的用量和攪拌的均勻程度都會影響到酒的口感和質量。拌好曲后，奶奶把糯米放進一個干凈的陶罐里，在中間挖一個小小的洞，然后用一塊干凈的布把陶罐口蓋好，再用稻草把陶罐包裹起來，放在一個溫暖的地方讓它發酵。在等待發酵的日子里，我總是充滿了期待，時不時地跑到陶罐旁邊，掀開布角聞一聞，看看有沒有酒香飄出來。奶奶總是笑著說：“小饞貓，別急，酒還沒釀好呢。”終于，過了幾天，當我再次掀開布角的時候，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我高興地叫起來：“奶奶，酒釀好了！”奶奶走過來，笑著說：“傻孩子，這只是初步發酵，還要再等一段時間，讓酒變得更醇厚呢。” 在奶奶釀酒的過程中，最讓我著迷的不是最后釀成的酒，而是釀酒剩下的酒糟。那酒糟散發著一股甜甜的香氣，每次看到奶奶把酒糟從陶罐里舀出來，我就忍不住流口水。有一次，奶奶忙著去做別的事情，把酒糟放在廚房的桌子上，我看著那金黃的酒糟，再也忍不住了，偷偷地抓了一把塞進嘴里。哇，那味道簡直太美妙了，甜甜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我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個味道。于是，我又抓了一把，接著又抓了一把，不知不覺中，我吃了好多酒糟。剛開始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心情特別好，就像飛起來了一樣。可是沒過多久，我就覺得頭暈乎乎的，眼睛也睜不開了，于是我搖搖晃晃地走到床上，倒頭就睡。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奶奶發現我不見了，急得四處尋找，最后在房間里發現了呼呼大睡的我。她以為我生病了，趕緊摸我的額頭，又掐我的人中，可是我怎么都不醒。奶奶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不停地念叨著：“我的乖孫啊，你這是怎么了啊？”直到第二天，我才慢慢醒過來。奶奶看到我睜開眼睛，一下子把我抱在懷里，哭著說：“你這孩子，可把奶奶嚇壞了，以后再也不許亂吃東西了。”我迷迷糊糊地說：“奶奶，我沒事，就是美美的睡了一覺而已。”奶奶聽了，又好氣又好笑，狠狠地把我訓了一通：“你知道不知道，酒糟里也有酒精，吃多了會醉的，以后再這么貪吃，看我不打你屁股。”我吐了吐舌頭，乖乖地答應了。雖然被奶奶訓了一頓，但那段偷喝酒糟的經歷卻成了我童年里最難忘的回憶之一。每當想起奶奶那焦急的神情，還有那甜甜的酒糟味，我的心里就充滿了溫暖。后來，我長大了，離開了奶奶，離開了那個小村莊，來到了城市里生活。雖然現在市面上有各種各樣的美酒，但我卻再也找不到那種讓我心動的味道。每當聞到客家娘酒的香氣，我的腦海里就會浮現出奶奶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還有那個充滿酒香的小村莊。 　　如今，奶奶已經離開了我，但她釀的酒，她的笑容，她的教誨，卻永遠留在了我的心里。那一縷酒香，不僅僅是一杯美酒的味道，更是我童年的味道，是奶奶的味道，是家鄉的味道。每當我閉上眼睛，仿佛還能回到那個小小的村莊，回到奶奶的身邊，聞著那醉人的酒香，聽著奶奶那溫暖的話語。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里，我們總是在不停地奔波忙碌，卻常常忘記了那些最珍貴的東西。而那一縷酒香，卻像一根細細的線，把我和過去緊緊地連在一起，讓我在歲月的長河中，始終能找到心靈的歸宿。我知道，無論時光如何流逝，那份關于客家娘酒的記憶，那份關于奶奶的愛，都將永遠珍藏在我的心底，成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分。每當想起它們，我的嘴角就會不由自主地揚起微笑，心中充滿了溫暖和感動。愿這縷酒香，永遠在我的記憶中飄蕩，讓我永遠記得那個充滿愛的童年，記得那個永遠疼我愛我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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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州蕉嶺：一縷酒香，一段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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