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邢之諾:一部波瀾壯闊的英雄史詩——淺析小提琴《吉普賽之歌》,又名《流浪者之歌》。</b></p><p class="ql-block">(2015)</p><p class="ql-block"> 小提琴造型纖秀,音色曼妙,穿透力極強,宛如活躍在音樂星空的女神,被封為樂器皇后。400年來,通過藝術家的天才創作,小提琴留下大量膾炙人口的佳作。《吉普賽之歌》,正是上述天籟之集大成者。</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之歌》,又名《流浪者之歌》,作曲者為西班牙鬼才巴勃羅·德·薩拉薩蒂。西班牙與吉普賽有著相仿的民族氣質,熱情粗獷,為《吉普賽之歌》提供了溫潤的創作土壤。命運多舛的薩拉薩蒂融入自身的人生歷程,及對生命的思考;把握住音階、調式和情緒等吉普賽音樂的特點;對表達的對象進行深層的藝術加工,使作品極富神采,可謂音樂美學的巔峰之作。它那蕩氣回腸的感傷色彩,比柴可夫斯基的《悲愴》還要摧人心肝;它那跌宕起伏的曲調與艱澀深奧的小提琴技巧所交織出來的絢爛效果,令人心蕩神馳。這首曲子把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無奈,雖無定向卻悲壯、樂觀的意象渲染得淋漓盡致,對聽眾心靈是一次酣暢洗禮。</p><p class="ql-block">邢之諾猶記多年前初聽《吉普賽之歌》的感覺:——琴挑天國之府,弦驚地獄之城!如此氣慨!我熱愛英雄的靈魂甚于熱愛太陽,我分明看到一個英雄的靈魂逆風而行,咆哮抗爭!琴弦上的焰火!一曲拭盡英雄淚!</p><p class="ql-block">全曲共分四部分:</p><p class="ql-block"> (1) 引子。亦是全曲靈魂。中板,C小調,石破天驚中管弦樂齊奏開曲大典,莊嚴輝煌,令人過耳不忘。小提琴半遮著臉上臺淺吟低唱。</p><p class="ql-block">(2)緩板。小提琴奏出一潭惆悵的輕柔音符,以變奏和反復做技巧性極強的華麗裝飾,此時管弦樂悄移幕后,輕巧的泛音點綴尤其驚艷。</p><p class="ql-block">(3)較緩的緩板。沉郁悲涼的音符匯成一江春水,讓人窒息。所有的人生都流淌在里面,敏感點的聽眾甚至能從曲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p><p class="ql-block">(4)急切、高亢、歡沁的快板。與中段形成鮮明對比,極具舞蹈性和歌唱性。流利的快弓撥弦,飆出一串閃電,于高潮迭起中傲然謝幕。</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之歌》,一個春雷乍響的開頭,一個如泣如訴的中間,一個狂傲自負的結尾,組成了它大開大合的藝術張力。注定成為流芳萬世的不朽名篇,已被全球小提琴家競相演奏。竊以為,諸多名家版本的《吉普賽之歌》,如亞莎·海菲茲版、伊扎克·帕爾曼版、索菲婭·穆特版、埃里克·弗雷德曼等版中,應推蘇聯的列奧尼德·柯崗為翹楚。</p><p class="ql-block"> 冰天雪地,廣袤深遠的俄羅斯大地,滋生了悲情和苦難同時也孕育了英雄和史詩,為《吉普賽之歌》的演奏提供了厚重的政治背景。柯崗猶擅演奏戲劇性音樂,手法潑辣明快,氣勢雄奇險峻,感情豐沛激越,此種卓爾不群的風格,被稱為“柯崗式”手法。柯崗遇到《吉普賽之歌》,可謂曲遇良才,大展身手,乃超越了作曲家兼演奏家薩拉薩蒂。他的《吉普賽之歌》,風流率真、縱橫捭闔、大刀闊斧、揮灑自如,是靈魂深處迸發的火點,陽剛到幾近純陽之境。猶如懷素的狂草、公孫大娘的劍器、太白的詩篇!他那飛速奔馳的快弓樂段,恰似大江東去,又似滄海奔流;撼天動地,氣象恢弘;橫絕六合,掃空萬古!把小提琴拉到“大風起兮云飛揚”的境界!瞻仰中!</p><p class="ql-block"> 柯崗先生的臺風極具王者風范。小提琴在他手中儼如一把生命火炬,看他神情肅穆的托舉著圣器,亦如頂住天神之名。緊鎖的眉頭,雕塑般冷峻的面容,若隱若現在黑白膠片的光影里,如癡如醉的娓娓訴說著自由、孤獨、掙扎、憧憬……弓子在四根琴弦上跳動,黑色的音符掀起一席天怒人怨的驚濤駭浪……分明是用生命詮釋《吉普賽之歌》,無不令人催淚動容。</p><p class="ql-block"> 柯崗先生是思想、技術與風格最接近“小提琴之神”帕格尼尼的大師。極具神秘色彩的是,電影《帕格尼尼》是紀念帕格尼尼誕辰200周年之際拍攝的,柯崗恰巧在同年猝死;帕格尼尼1782年出生,柯崗1982年去世,恰好相差200年整;且兩人恰巧都享年58歲……</p><p class="ql-block">法國哲學家米歇爾·福柯說:“要理解瘋癲,需要詩人的才華”。薩拉薩蒂和柯崗對吉普賽人惺惺相惜,他們是用音符寫詩的詩人,和作家梅里美、詩人普希金一樣,被吉普賽人流浪生活中自由的本質所吸引,他們在精神上已幻化為吉普賽人。作為一名敏感且充滿人道主義情懷的小提琴大師,薩拉薩蒂和柯崗是讀懂吉普賽人,憐憫這個顛簸流離的民族的。他們出神入化的譜寫了吉普賽人冰火并存的雙重性格,及放浪形骸下隱藏的五彩繽紛的內心世界。《吉普賽之歌》,一部波瀾壯闊的英雄史詩,是藝術家自身對命運的抗爭;是對吉普賽民族的哭泣和悲悼;亦是幫助世人了解吉普賽民族的窗口。</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一個神秘的傳奇民族;吉普賽,一個逐水草而生的游牧民族;沒有國土,沒有書面歷史;在路邊安營扎寨,飄忽不定的腳印灑滿五大洲。</p><p class="ql-block"> 紀錄片《滿城盡奏吉普賽》的開頭,是句頗具宿命性的字幕:——“當道路開始曲折時,你不可能照直行走”。</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人長途遷徙的原因,至今仍是歷史之謎。僅考證到,5-7世紀,他們出現在伊朗;10-11世紀,他們經中東到達巴爾干半島;15-16世紀,吉普賽人已散布于全歐洲。法國稱他們為“波西米亞人”;西班牙叫他們為“弗朗明戈人”;俄羅斯稱他們為“茨岡人”……吉普賽人則自稱“羅姆”(Rom),羅姆語譯意為“人”(一個不帶任何標識的民族稱謂,全球唯一,極具創意)。直到1965年,國際組織才正式承認羅姆民族。鑒于習慣,世人仍稱他們為“吉普賽人(Gypsy,即埃及Egypt的音變)”。</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人是個飽受蹂躪的民族。他們不斷遷徙,是因遭受到可怕的歧視和驅逐:——9-10世紀,阿拉伯抓捕吉普賽壯丁替他們打仗;戰爭結束,幸存的吉普賽兵丁在歐洲被就地處理當奴隸賣掉;15世紀末,德國下令驅逐境內吉普賽人,其他歐洲國家紛紛仿效;16世紀“歐洲三十年戰爭”間,羅馬各邦國把吉普賽人“綁架”上戰場,強充炮灰;18世紀,瑪利亞·特雷西亞女王施行“同化政策”,誘滅吉普賽人;二戰時,希特勒把50萬吉普賽人關進集中營殺戮;1989年蘇東劇變后,保加利亞、波蘭、羅馬尼亞、斯洛伐克、烏克蘭和前南斯拉夫等國家,都曾對吉卜賽人系統性迫害;1999年,科索沃種族清洗中,19萬吉卜賽人遭池魚之殃,家園被焚燒;2008年,意大利認為吉普賽人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采取驅逐行動;2010年,法國總統薩科齊下令拆除吉普賽人營地,并將其遣返……</p><p class="ql-block"> 從前的吉卜賽人靠歌舞、占卜、馴養、樂手、馬戲等簡陋職業為生;現代的吉卜賽人依舊從事著狹窄的技藝勞動,做著當地人不愿做的骯臟工作,部分靠救濟甚至乞討為生。他們被一些國家排斥在就業、住房、醫療和教育保障體系之外。穴居社會最底層的他們,若一群黑色小強(蟑螂)流散在歷史長河的夾縫里,自生自滅。</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作家羅納德·李在《天咒的吉普賽人》中拷問道:——“我們的音樂,我們的藝術,我們的傳統服飾,都被偷走了!在世界各地的演奏廳和博物館里,它們被當作西班牙、匈牙利、捷克、法國的文化演奏著、展示著!我們千百年來所有的創作都被偷走了,而我們卻從未停止過被稱為“小偷”!</p><p class="ql-block">長達千年的流浪生涯,造就了吉普賽人獨特的生活方式、家庭結構和價值觀念;練就了剽悍,倔強的民族性格,難以同主流社會妥協。他們為生存所采取的一些過激的謀生手段,加重了主流社會的偏見;民族對持中,雙方矛盾陷于永無止境的惡性循環。吉普賽人孑然獨處,禁止與異族通婚,拒絕被異域文明所同化,形成一個被邊緣化的尷尬群體。但這樣一個特殊群體,卻孕育出了一朵瑰麗絢爛的文化奇葩。吉普賽人把苦難消解在了音樂舞蹈中,痛苦并快樂著,儼如一群誤墮塵寰,月光下翩翩起舞的失去翅膀的精靈。</p><p class="ql-block"> 正是由于吉普賽人骨子里對民族傳統的眷戀、對往事的哀傷、對自由的執著,才使他們的藝術成就如此璀璨奪目。吉普賽民族以獨特的方式與其他民族進行文化交流,他們為世界文明注入了新鮮血液。</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音樂風格的作品是《西方音樂史》不可忽略的一部分。其音階,以增二度音程為特征,相當于升高四級音的和聲小調,使作品具有強烈的悲劇色彩;在調式上,則運用同主音大小調式的轉換,使音樂色彩變化極具特色;且有旋律的即興性,以抒情敘事性緩慢旋律為主,節奏自由;最精彩的是曲子所表達的豐富情緒,時而哀怨纏綿,時而狂野瘋癲。</p><p class="ql-block">吉普賽民族對世界文明的貢獻不僅在于它的藝術成就,它還是世界文明多樣性存在的王牌證明。如今,沉湎于傳統文化的吉普賽人面臨現代工業社會的強勢擠壓,面對“留”與“棄”的艱難抉擇。在此種“統一”和“多元”交相輝映的全球化氛圍中,吉普賽人將如何應對世界文明發展的“聯盟”要求呢?對此,邢之諾感到憂慮,并為之祝福。</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被上帝遺棄的孤兒;吉普賽,被放逐的地球村公民。他們扶老攜幼,在廣袤的地球上彷徨,踟躕。他們看不到方向,看不到未來。他們忍辱負重的退讓、茍活,在生活的重軛下喘息。對專制和施暴者,他們不予反擊。因為,沒有可供捍衛的法律!他們唯一的選擇是:逃離!</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人呼吸著凜冽的命運空氣,自覺的選擇了流浪,坦然的流浪。吉普賽人坐在琴弦上縱情行樂,居無定所卻沿途高歌。他們不在乎終點,只在乎沿途風景。吉普賽有句諺語:——“時間是用來流浪的;身體是用來相愛的;生命是用來遺忘的;靈魂是用來歌唱的……”。最高的嚴肅往往貌似玩世不恭。吉普賽人和他們血液里的的弗拉明戈舞蹈一樣,桀驁不馴,從不向命運屈服。遷徙路上的文明,吉普賽文化正影響著全球,也影響著筆者。</p><p class="ql-block"> 吉普賽,流動的妖嬈與野艷;吉普賽,她的落拓不羈與風情萬種。讓人嘆服,直至感動。或許,吉普賽人的靈魂一生都是搖曳的,若一朵無根的飄蓬,無法停留與守望。吉普賽節奏的音樂是一種蠱惑,它代表一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某時,我們必須承認, 冷靜與理性的城市獵場,窒息了生命的原動力。而熾烈狂放的吉普賽旋律, 會幫助我們釋放被壓抑已久的激情。</p><p class="ql-block"> 音樂是流動的詩篇,欣賞一曲優秀音樂如同與作者靈魂對語。我看到提琴哽噎凄楚與辛酸,我聽到吉普賽人靈魂深處的吶喊;我感謝大師鬼斧神工的藝術再現,我敬佩吉普賽為自由而死的勇敢;我分不清那張藏在小提琴下的臉,我變成一條蛇咝咝喘息滑過琴弦;我淡瞥那潭飄飛而過的光影碎片,我坐觀無常人間命運無情的宣判;我看到大篷車滑出一騎滾滾狼煙,我灑下一串卜卦未來的詭異銅錢;我在真實的時光中靜等生活招安,我暢快的噴出一串火一般的毒焰;我緋紅的夢一堆漆黑的靈魂取暖,我錯亂的文字隨著琴音劇終嘎然。</p><p class="ql-block"> 曲終人靜,沉重的睫毛掛滿音符殘留的寒冷。火一樣的靈魂在時空劃過,但未留下跡痕。我的世界依舊一片黃綠青紫藍赤橙,她的馬車依舊追趕上下東南西北風。流浪在游歷中依舊周而復始,苦難在漫游中依舊無動于衷。生命無法承受之重?生命無法承受之輕!音樂總是給我靈感!斗膽獻詩歌《焰火》一首,以饗讀者。必須用飛揚霸氣的文字寫,才不至于辱沒柯崗先生的琴聲。如下:——</p><p class="ql-block">《焰火》</p><p class="ql-block">——聽蘇聯小提琴大師,列奧尼德·柯崗《吉普賽之歌》有感</p><p class="ql-block">已逝人生的聲音,猶如裂帛/ 各種嗜血蛀骨的冷,揪咬著我/ 龜伏在《呼嘯山莊》沉默,借柯崗先生的社稷 ,漫卷,十萬騎狼煙,鐵馬金戈/ 斗吞八荒,展傲大漠/ 一江悲滄兮 !疑是,九天瀉地銀河/ 又似,長空霹靂炸落/ 刺裂 ,這片暗不可測的幽冥之國/ 靈魂的抗爭!/ 靜觀 ,斂眉的你,指尖明滅不定的跳躍/ 琴弦上的焰火!/看你,夢游大唐/ 奪取 ,公孫大娘的劍器,縱橫九萬里,斬妖屠魔/ 抓過 ,懷素和尚的椽筆,上下五千年,揮毫潑墨/ 亂石穿空,千鈞墜發/ 大風起兮云飛揚!/柯崗?柯崗!---- 奈若何?/ 血脈賁張的我呀,暴紅了眼 ,三千丈青絲 , 怒吼撕扯/ 絳紫著臉,為你擊節嘯歌/ 幻化為,最炙烈冶艷的一叢篝火/ 任心潮,海嘯般洶涌噴薄/ 讓生命,桀驁狂野的放逐/ 決絕的,天堂與地獄間穿梭/ 旋舞飛天,碎灑 ,一地妖藍媚惑/ 火樹銀花不夜空,用我,剎那芳華,摧毀,地球最最陰暗骯臟的角落/ 輪回的隧道,裊裊寂寞/ 與你相視一笑,飄忽在,比遠方更遠的遠的風的傳說……/</p><p class="ql-block">——乙未春冷逸軒主人邢之諾于京華</p> <p class="ql-block"><b>邢之諾</b>: 女。祖籍南陽,現居北京。齋號“冷逸軒” 。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作家、詩人、音樂評論者、朗誦者。</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2013年供職于全國政協禮堂西南廳華寶齋書院。2014年出版個人文集《亢龍無悔》。2019年任中科華企信息技術研究院副院長。2021年在北京萬科天地成立瑯嬛芳音工作室。2022年任將軍書畫院辦公室主任、副秘書長。2023年獲任美國FENIX360(霏尼克斯)全球藝術大使。</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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