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演變

若水

美篇號：31397071文/楊逢彬圖/網絡 轉發大作引語 南華若水 牛頓說：“如果我能看得更遠一點的話，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我們可不可以說：“追尋高人的目光，我們可以看見更新更好更美的風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這里說的是從古詩詞的解讀，看語言的歷史沿革和社會演化。舉一反三，推而廣之，其實世間萬事萬物，皆合站得高看得遠的客觀規律。“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 最近網絡熱播的楊老師講古詩詞，講到詩經、東坡詞、秦觀詞的名句時，以細讀文本、追索原意的嚴謹態度，正本清源，令人敬佩。但是，真理越過一步就變成了謬論，這位楊老師進一步提出：在現實語境中，要求學生和公眾拘泥于文本原意理解運用時，則是彎道“翻車”，幸有名師高屋建瓴、醍醐灌頂，指正這位楊老師犯了本本主義、主觀主義的錯誤，不知曉語言的歷史沿革和社會演化。歧路亡羊，南轅北轍，誤導公眾而不自知，誤人子弟而自鳴得意，真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功虧一簣，令人又敬又惜，扼腕嘆息，悵恨久之。 所以，閱讀、知曉這一知用古詩詞的“公案” ，其真正的意義并非限于全面掌握古詩詞幾個名句的原初義、演化義和現實用法，更為重要的是知曉語言的歷史沿革與社會演化的原理、規律與方法論，據此可以舉一反三，推而廣之，與時俱進。 所謂知識文化，初學入乎其內，再學出乎其外，“入”而不“軸”，“出”而不“妄”。 大道三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學而不已，不亦樂乎！ 語言的歷史性與社會性 北大中文系博士 上海大學中文系教授 楊逢彬 （作者簡介：楊逢彬教授的爺爺是楊樹達——著名語言文字學家、歷史文獻學家、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名著為《中國修辭學》《論語疏證》；楊逢彬的堂伯父是楊伯峻——著名語言學家，名著為《論語譯注》《孟子譯注》。楊逢彬作為名人之后，不尚虛名，發奮讀書，勤懇治學，用現代語言學和計算機檢索技術研究古代文獻，名著《論語新注新譯》《孟子新注新譯》，新見迭出，成果斐然，已被學界公認在某些方面已超過其爺爺和伯父。） 不知諸位注意沒有，最近幾年，過端午節的時候，收到的祝詞多是"端午安康"。據說，端午是為了防病驅疫護佑健康而設的節日，"在這樣一個祈求平安健康的節日里，祝愿別人安康，自然更應景一些"。這是一個民俗學的問題，與我們要談的語言學問題不同，但也有相通之處。民俗也是不斷變化的，端午節變成一個“嘉年華”已經很久了，當然是可以說"快樂"的。 最近有位楊老師講古詩詞的視頻很火爆，標題是"那些年被你誤會的詩詞含義"。我們理解她的初衷，是"很多的古詩詞到了現在都被亂用"，因此"我一定要糾一糾"。她糾正的有三：一是蘇東坡的"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二是《詩經．鄴風。擊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三是秦觀《鵲橋仙》"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解釋說，"但愿人長久"本來是講兄弟情的，"執子之手"本來是講戰友情的，"兩情若是久長時"本來是用來分手的；用來表達愛情，可以用李清照《一剪梅》的"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她說的很對，前面三例確實是表達兄弟之情、戰友之情和用來分手的，我只是在有無必要"糾一糾"上和她的意見有點不一致。這就牽涉到我們的正題"語言的歷史性和社會性"了。 語言是用來交際的，說的話就要讓別人聽懂。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為例，假設99％的人理解它是用來表達愛情的，1％的人理解它是用來表達戰友情的，當然要以那99％的人的理解為準了。它在最初確實是表達戰友情的，但對它的理解在歷史的長河中產生了變化。變化了的語言是沒法人為地糾正的，這叫作"語言符號的強制性"。語言要以說這種語言的人通常的理解為準，這就是語言的社會性。如果說指鹿為馬，或者指米老鼠為唐老鴨，都是行不通的話，蛹化為蝶，水凍成冰以后，還要叫它們為蛹、為水，也都是行不通的。當今，"男生給女生遞條子，上面寫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頂多是唐突；如果男生給男生遞同樣的條子，可能就大概率會引起誤會了。 先說語言的歷史性。《莊子．秋水》篇所說的"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嘆"的"望洋"，有一本很著名的《莊子》注本是這樣注的：“望洋'作常義理解即可。'洋'即海洋。” 可是，"洋"之有"海洋"的意義，是遲至北宋才見諸載籍的，漢語字典對此記載得清清楚楚：“洋，大海（晚起義）。” 前述注本不是"望洋興嘆"，而是"望文生義"。盡量避免望文生義是可以做到的，其中一個法門就是要注意語言的歷史性。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例子，某學者對古書中某個字的解釋不滿意，他覺得應該解釋為什么什么。這當然可以，前提之一是，必須證明該字的這個意義在該古書成書的時代已經產生了。 不但詞的意義古今有別，語音、語法也一樣。讀者諸君能夠建立"語言是逐漸變化的"這一概念，思過半矣。 上面所舉的幾例詩詞，是人們在長期使用的過程中，對它們的理解發生了變化；與我們所要談及的詞語本來的意義發生改變，有所不同。但基本原理差不多，都屬于語言的變化。 李白《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的"床"指什么，近幾十年來，除了下榻的臥床，還有胡床、井欄等說法。我們在《全唐詩》里搜索"床前"，卻是沒有找到與胡床、井欄相關的線索，倒是找到了許多與“臥榻”相關的線索。 最常見的線索就是描述睡覺（眠）了："青蛾不得在床前，空室焚香獨自眠。"（王建）"霽麗床前影，飄蕭簾外竹。簟涼朝睡重，夢覺茶香熟。"（元稹）后兩句還出現了席子和夢醒。"一年只有今宵月，盡上江樓獨病眠。寂寞竹窗閑不閉，夜深斜影到床前。"（熊孺登）這一首還出現了月亮，可以說與"床前明月光"相仿佛。"他皆攜酒尋芳去，我獨關門好靜眠。唯有楊花似相覓，因風時復到床前。"（李建勛）這可是關著門喔，須知井欄可都是在室外的。還有的室內具體出現了帳子："草染文章衣下履，花粘甲乙床前帳。"（長孫佐輔）這與物質文化史相吻合。還有的出現了鞋子："床前雙草履，檐下一紗燈。"（白居易）"壁上塵黏蒲葉扇，床前苔爛筍皮鞋。"（杜荀鶴）還出現了枕頭和打鼾："床前倒秋壑，枕上過春雷。"（齊己） 我們上面所舉諸例，無不說明在唐詩中，當"床"與"前"二字組成"床前"這一短語的時候，其中的"床"一般是指臥榻。 上文說到，語言要以說這種語言的人通常的理解為準，這是語言的社會性原則。這一原則，運用于閱讀古書，用大白話來表達就是"大家都這樣，我也不例外"，即由一般推知個別。以"床前明月光"的"床"為例，既然別處許多"床前"的"床"都可以肯定是臥榻，證明同時代的語境，"床前明月光"的"床"也就不能例外，毫無疑問自然只能是指屋里的床榻，而不可能是指室外的井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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