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后院的一角栽了三種花：鐵線蓮、鳶尾和杜鵑。</p><p class="ql-block"> 鳶尾總是比別處早醒半個月。當(dāng)?shù)谝淮厮{(lán)紫色火焰從凍土里竄出來時，泥土還裹著薄冰織就的鱗甲。那些打著卷的花苞像被施了魔法的鈴鐺，在倒春寒的風(fēng)里輕輕搖晃，卻始終不肯泄露藏在褶皺里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我是在清理舊陶盆時發(fā)現(xiàn)的蹊蹺。三片沾著夜露的花瓣上留著奇怪的壓痕——不是蝸牛爬過的銀跡，也不是蚜蟲啃噬的月牙缺口，而是某種精巧的編織紋路，仿佛有人用極細(xì)的銀梭在花瓣上繡過暗紋。晨光斜斜切過矮墻時，那些紋路竟泛起漣漪，整朵花忽然變得半透明，露出內(nèi)部蛛網(wǎng)般交織的熒光脈絡(luò)。</p><p class="ql-block"> 從此每個露水凝霜的清晨，鳶尾叢都浸在薄荷色的霧氣里。最壯碩的那株花莖上，常能看見藍(lán)精靈留下的繩梯：用風(fēng)干的豆蔻花絲擰成股，每隔兩指寬就系片孔雀羽毛當(dāng)踏板。他們攀爬時斗篷掃過葉片，會抖落摻著星沙的磷粉，把泥土染成藍(lán)莓蛋糕的酥皮。</p><p class="ql-block"> 五月某個起風(fēng)的夜晚，我親眼看見他們駕馭著鳶尾花瓣啟航。最大的那朵花被改造成星船，邊緣向上翻卷成船舷，露珠在花心聚成晃動的琉璃盞。六個藍(lán)精靈拽著蜘蛛絲編的纜繩，把螢火蟲燈籠系在蝴蝶翅膀做的桅桿上。當(dāng)夜風(fēng)鼓起花瓣做的帆，整艘船便順著銀河支流漂向月亮背面，在天空犁出一道碎鉆般的航跡。</p><p class="ql-block"> 這些穿藍(lán)斗篷的小家伙格外偏愛鳶尾的香氣。他們用空心草莖吸取花蜜，混入忍冬藤儲存的初雪，釀出的酒液能讓瓢蟲醉得跳起八字舞。有次我撿到他們遺落的量杯——半個覆盆子果殼，內(nèi)壁用蟬翼刻著刻度，底部還黏著結(jié)晶的蜜糖，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個迷你的彩虹。</p><p class="ql-block"> 盛夏的鳶尾叢成了精靈們的露天作坊。他們撕下枯萎的花瓣鞣制成紙，記錄螞蟻搬運云影的路線圖；把挺拔的花劍改造成鐘樓，吊一片魚鱗當(dāng)銅鐘；最老的藍(lán)精靈甚至將螺旋狀花莖改造成觀星塔，透過鳶尾花特有的三裂柱頭觀測星辰偏移。暮色四合時，整片花叢都會響起豎琴聲——那是他們在撥弄緊繃的鳶尾葉脈。</p><p class="ql-block"> 霜降前夜，藍(lán)精靈們開始拆卸夏季裝置。我躲在丁香叢后，看見他們用蒲公英傘兵運送最后一批花種，這些種子裹著蟲膠與月光調(diào)配的涂層，將被埋進(jìn)星星的陰影里。清晨我在濕漉漉的庭院撿到一枚水晶瓶，瓶身纏繞著鳶尾花紋，里面封存著十七種不同的黎明。擰開瓶蓋的瞬間，去年春天那艘花瓣星船的氣息便洶涌而出，混合著潮濕的泥土、融化的霜和藍(lán)精靈斗篷上的冷香。</p><p class="ql-block"> 如今那叢鳶尾依然年年盛開，只是再不見繩梯懸垂。但若是蹲下來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每朵花的三瓣旗瓣都微微向西北傾斜——正是當(dāng)年星船消失的方向。有時晨露會在花瓣折痕處聚成凸透鏡，將陽光折射成模糊的剪影：六個小藍(lán)點正乘著花舟，駛向永恒童年的港灣。</p> <p class="ql-block">鳶尾，又名紫蝴蝶、藍(lán)蝴蝶、屋頂鳶尾等，是鳶尾科鳶尾屬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p> <p class="ql-block">鳶尾原產(chǎn)于中國，主要分布在中國華東、華中、西南和西北各省。</p> <p class="ql-block">在中國，它象征愛情和友誼、鵬程萬里、前途無量和明察秋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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