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腳母親

楊乃華

我的母親是個小腳女人，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里，與母親年齡相仿的女子大多都實行裹腳。 母親離世距今已有20多年了。在我小的時候，對母親的小腳很好奇，便問母親：“你的腳怎么那么小呀？” 母親告訴我，女孩兒腳大了沒人要，嫁不出去，到了三四歲的年齡，都流行裹腳。大人也狠心，用布條子一層一層地把孩子的腳，緊緊地綁裹起來，裹完腳掌，再裹腳尖，長年累月地裹著，有時疼痛難忍，也得挺著，直到成年之后，腳就成了三寸。 作家馮驥才在小說《三寸金蓮》中，描寫戈香蓮7歲時被奶奶強制裹腳，工具包括菜刀、白礬、棉布，過程導致“肉爛骨損”，最終形成三寸弓足?。小說通過香蓮的命運沉浮，批判了傳統文化中的糟粕。這里所說的“三寸金蓮”，起源于五代南唐宮廷。據記載，“李煜因寵妃窅娘以帛纏足、在金蓮臺上起舞，贊其足如‘蓮中花’，由此‘金蓮’成為纏足的代稱?。古代‘三寸’約合現代9.99厘米，精巧纏足甚至更小?。”這是古代纏足文化的核心符號，既承載著封建社會的畸形審美，也映射出女性被物化的歷史創傷。 后來聽老輩人講，那時成年女子皆以腳小為美、為福，大腳則被視為丑、不吉利。母親的小腳尖尖的，腳趾一個壓一個地蜷縮在腳掌下。這樣的小腳，一輩子只能穿小鞋，這種鞋街面上是沒有賣的，都是自己制作。正如馮驥才所問：“若美必須以血淚澆灌，這美究竟是文明的勛章，還是野蠻的烙印？”? 記得母親有一個普通的小竹筐，成年累月放在窗臺上。我小時候以為里面裝著糕點之類好吃的東西，一次便偷偷地拿下來一看驚呆了，里面放著一雙小腳鞋，做工極其精美，簡直就是一件高檔藝術品。她平時舍不得穿，只有出門走親戚時才穿。 小時候，我最愛看母親走路。她的腳步緩慢細碎，體穩輕盈，像麻雀或小雞一w2樣在地上跳躍。母親的小腳，看似弱不禁風，卻在生活中支撐起一個家。當時父親趕馬車在外拉貨，時常不在家，家務活全由母親一人承擔。白天養豬種菜、洗衣做飯，還要伺養雞鴨鵝狗等；晚上在煤油燈下納鞋底、拼鞋幫，還要縫補衣裳，這是何等要強的女人呀？長大后，我才漸漸明白，母親就是靠掙脫現實的勇氣和毅力，那雙被束縛的小腳，從未束縛住她對生活的熱情與活力。 時光匆匆如梭，幾十年過去了，母親的小腳是歷史的見證，是一個時代留下的獨特印記。那一雙小腳，是母親一生的寫照，是她對生活不屈的象征。她的小腳，她的笑容，她的堅韌，永遠留在我的記憶深處。 母親是平凡而偉大的女性，她的堅毅和剛強，將激勵著我走好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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