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 稱:清心</p><p class="ql-block">美篇號:432810016</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82年的夏天,父親推著永久牌自行車出現在巷口時,車后座綁著的紙箱像塊磁鐵,瞬間吸住了整條街巷的目光。我至今記得紙箱上印著"飛躍牌"三個紅字,在夕陽里像燒紅的炭塊般灼人眼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吳家買電視機啦!"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巷子里晾衣服的竹竿晃動起來,主婦們攥著濕漉漉的床單探出頭,修自行車的王叔扔下扳手就往前湊。父親襯衫后滲透著汗漬,卻將腰桿挺得筆直,仿佛載著整個銀河系的星星回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臺14寸的黑白電視機端坐在五斗柜上,像尊不容褻瀆的神像。父親用紅綢布罩著它,每天清晨都要用軟布擦拭屏幕。開播前的儀式最是莊重:先擰開頻道旋鈕,待屏幕泛起雪花,再扶著天線左右轉動,直到新聞聯播主持人方正的國字臉從紛揚的雪片中浮出。這時父親總會輕拍兩下木殼,像是夸獎這個黑匣子的乖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夏夜盛況總在七點準時開場。母親把竹床搬到院里,父親將電視機面朝院門支在八仙桌上。鄰居們端著飯碗陸續聚攏,木拖鞋在青石板上踢踏作響。張嬸總會捎來腌蘿卜,李家阿婆塞給我一把炒蠶豆,連平日最吝嗇的劉會計都拎來半拉西瓜。熒屏藍光映著三十幾張面孔,新聞聯播的片頭音樂與蟬鳴交織成奇異的和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熱鬧當屬天氣預報、新聞聯播,當帶著雪花的中國地圖出現時,人群便騷動起來。"老吳,往右轉半圈天線!""聲音再大些!"父親像交響樂指揮般調整旋鈕,直到畫面清晰得能看見播報員領口的褶皺。某個雷雨夜,電視突然失了信號,父親竟冒雨攀上屋頂擺弄天線。我們仰頭望著閃電勾勒出的剪影,恍惚間覺得父親舉著的是根能接通天庭的金箍棒。</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潮濕的九月讓父親犯了愁。連陰雨困住了出門納涼的鄰居,電視機前只剩下我們自家人。那晚《霍元甲》播到精彩處,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王叔頂著斗笠,褲管卷到膝蓋,身后跟著五六個披塑料布的鄰居。"老吳,讓我們在門廊看會兒成不?"父親愣了愣,突然轉身把電視機掉了個方向,熒屏正對洞開的房門。雨簾中,三十多雙腳印在門廊青磚上洇開,鄰居們晃動的影子投在堂屋白墻上,倒像場熱鬧的皮影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臺"飛躍"牌見證過太多奇跡:女排奪冠時整條巷子的歡呼震落了瓦楞草,春晚小品惹得李大爺假牙都笑掉了,胡同孩子們跟著《聰明的一休》片尾曲蹦跳著轉圈。有回播《西游記》,正放到孫悟空從煉丹爐跳出,屏幕忽然飄滿雪花。在眾人嘆息聲中,父親變戲法似的掏出鐵皮餅干盒,里面積攢的零件經過半小時擺弄,竟讓齊天大圣的金箍棒重新發出金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直到九十年代彩電普及,我家客廳才漸漸冷清。最后一次集體觀影是亞運會開幕式,當年的小觀眾都長成了大人。當熊貓盼盼出現時,李會計的兒子突然指著房梁:"吳叔,您家燕子窩的位置二十年沒變呢。"眾人抬頭望去,那團褐色的巢穴靜靜盤踞在當年掛天線的鐵釘下方,像塊凝固的時光琥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去年清明擦拭父親遺物時,我在五斗柜深處摸到那盒天線配件。銅絲已經氧化發黑,但每根線頭都打著父親特有的蝴蝶結。推開蒙塵的電視機,后殼上歪歪扭扭刻著三行小字:"1982年8月購于華僑商店"、"整條胡同的星星"、"維修記錄十三次"。陽光穿過百葉窗,在屏幕上投下細密的光柵,恍惚間又見幾十年前的夏夜,父親站在星河般閃爍的雪片里,將整個宇宙的訊號輕輕旋進人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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