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大西北八大金剛之老張</p><p class="ql-block"> 西北貨運江湖里，老張"鐵轱轆"的名號響得很。這稱呼既說他開車穩如磐石，也暗指他常年在顛簸的公路上討生活，磨出一副鋼筋鐵骨。這個從張家口陽原揣骨疃鎮出來的漢子，藍翔技校學過挖掘機，后來駕著貨車走遍大江南北，西北的戈壁灘和西南的盤山道上，都留下過他的車轍。誰能想到，這位手握方向盤就能掌控全局的老江湖，心底卻藏著化不開的苦。</p><p class="ql-block"> 去年秋末冬初在伊利，寒風卷著沙粒拍打著酒館的窗。老張剛跑完一趟北疆，特意繞路來找我喝酒。他仰頭灌下半杯烈酒，喉結劇烈滾動："兄弟，你說這人活著圖個啥？"話沒說完，又給自己滿上，酒杯在掌心轉了又轉。我瞥見他手機屏保還停留在去年正月偽造的"全家福"——照片里妻子摟著孩子笑靨如花，可現實中，他連回家門都要在小區外抽完半包煙才敢進。朋友圈里那些滿桌好酒好菜的接風宴照片，配文"媳婦準備的"，不過是他獨自在路邊飯館拍的假象。</p> <p class="ql-block"> 小時候，他和他媽媽常常來她姥姥家。他姥姥與我家是鄰居，漸漸地我們熟悉起來。那時的他，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眼里閃著光，總說長大要闖遍天下。</p><p class="ql-block"> 我們再見面已是在四川甘孜州道孚縣扎壩，他叼著煙靠在貨車旁，成了活脫脫走南闖北的老江湖。他身上帶著張家口漢子特有的直爽。他還有著凡人愛占小便宜、滿嘴跑火車的毛病，但也正因這份煙火氣，在貨運圈子里混得風生水起。有次同行貨車半路拋錨，他二話不說折返百公里幫忙拖車，這份義氣讓他在道上贏得不少尊重。</p><p class="ql-block"> 然而方向盤握得再穩，也掌控不了家里的一地雞毛。去年臘月二十八，老張拖著疲憊的身軀推開家門，麻將聲裹挾著香水味撲面而來。妻子蹺著二郎腿盯著手機，指尖翻飛碼牌，茶幾上外賣盒堆得老高，小兒子蜷縮在角落啃冷饅頭寫作業。他攥著給孩子買的新書包，聲音發悶："快開學呀！你多管管孩子。"</p><p class="ql-block"> "我天天在家當牛做馬，打個牌怎么了？"妻子眼皮都沒抬，"倒是你，在外面瀟灑快活，還有臉說我！"</p><p class="ql-block">老張猛地拍桌，震得飯桌上的東西嘩啦作響："我在戈壁灘啃冷饅頭，在盤山道熬通宵，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倒好，錢全填了你娘家的無底洞！""嫌我花錢？有本事你多賺啊！"妻子騰地站起來，尖著嗓子喊道，"一身機油味也配睡主臥？今晚睡沙發去！"</p><p class="ql-block"> 這樣的爭吵，對老張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他的妻子好吃懶做，整日沉迷于麻將館或者手機麻將，沒錢了就向老張伸手。她還是個典型的"伏地魔"，無休止地幫扶娘家，絲毫不顧自己的小家庭。</p><p class="ql-block"> 更令人心寒的是，她愛吹牛、愛裝腔作勢，在人前把自己包裝成賢妻良母，將家里所有的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把過錯全推到老張頭上，一副兩面三刀的模樣。</p> <p class="ql-block"> 更諷刺的是她舉著老張新買的金鐲子，在鄰居面前炫耀："老張心疼我辛苦，特意買的！"家長會時，她在家長群里發語音："孩子他爸常年在外面鬼混，家里全靠我一個人操持。"可在超市偶遇時，她又挽著老張胳膊，對旁人嬌嗔："我們家老張啊，就知道給我買貴的。"這種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把老張架在道德的火上炙烤。</p><p class="ql-block"> 有次老張偶然聽到妻子和牌友聊天，把家里換新車、置新房的功勞全攬在自己和娘家人身上，還把他貶得一文不值……老張無數次動了離婚的念頭，可看著兩個孩子，心就軟了。家，對他來說不再是溫暖的港灣，而是冰冷的"地獄"。他害怕過節，害怕回到那個沒有溫度的家，害怕面對妻子的冷漠與自私。每次出車，他反而覺得自在，在車輪的滾動中，在廣袤的天地間，他才能暫時忘卻家庭的煩惱。</p><p class="ql-block"> 深夜的酒館里，老張醉意朦朧地指著手機里老五兩口子的照片："你看秀美，跟著老五吃了多少苦，現在日子好了也不擺譜。她頂著風雪，懷里緊緊護著保溫桶，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貨運站走，打開蓋子是熱氣騰騰的韭菜餃子和枸杞當歸湯；人家給老五送飯都是親手做的，那像我老婆只會在麻桌前發消息：“速轉三千，輸光了?！彼蝗贿熳?，猛灌一口酒，"兄弟，陳雪雁看你的眼神不一樣，我看見她給你送飯的飯盒上還貼著便簽："胃不好，記得趁熱吃。人家實心對你好。你可別學我，錯過了后悔一輩子……"</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扎壩的那個月夜，我和老張親眼看到年輕小伙背著羊皮褥子，借著月光靈巧地攀爬碉樓。樓上的姑娘放下粗繩，接住心上人時的笑聲清脆如鈴。老張倚著貨車，喉結上下滾動："多好啊，不用算計，不用演戲......"</p><p class="ql-block"> 月光落在他眼角新添的皺紋上，極像他車轍碾過的戈壁灘，滿是滄桑。他想著扎壩爬碉樓"的習俗，內心滿是羨慕。在扎壩，男子通過"爬碉樓"與心儀女子相會，感情自由純粹，沒有家庭的束縛與糾葛。這與他自己的婚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他無比向往那種自由、輕松的情感關系。</p><p class="ql-block"> 如今他依然開著貨車穿行在山河之間，車輪碾過戈壁與險灘，也碾碎無數個難眠的夜。他朋友圈里的"幸福生活"還在更新，只有酒瓶知道，那個在公路上叱咤風云的"鐵轱轆"，咽下了多少苦澀的淚?；蛟S有一天，他能在某段旅途中卸下偽裝，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自由與溫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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