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佩吉）城外二日游之蹄灣平湖

平民

若論奇絕天下，自然生成的風(fēng)景，佩奇（Page）周邊，除了光影如幻的羚羊谷，還有攝人心魄的馬蹄灣（Horseshoe Bend），來佩奇游歷山水，放過馬蹄灣，不是慧根不足，錯失良機，就是見識短淺，有眼不識荊山玉。做足功課的我們，自然不會犯此等低級錯誤，抵達佩奇的第二天上午，第一站便趁著風(fēng)和日麗，策馬揚鞭一睹馬蹄灣真容。 馬蹄灣和羚羊谷一樣，都在原住民納瓦霍族保留地范圍之內(nèi)，不同的是，馬蹄灣是免費開放的公共景區(qū)，只有使用它的停車場，才需繳納每車十美元的停車費。馬蹄灣南側(cè)，有一片圈起來的牧場，精明的牧場主利用直通馬蹄灣的地域優(yōu)勢，將荒漠騎馬與馬蹄灣導(dǎo)游打包經(jīng)營，雖然金額不菲，但還是贏得不少游客光顧，其中就包括我們一家人。按照預(yù)約，當(dāng)我們來到時，牧場的主人正從專用運馬車上卸馬。真不愧是游牧民族后裔，納瓦霍人飼養(yǎng)的馬，匹匹體格雄健，高大威猛，十足王者氣派。女兒女婿和兩個寶寶，配乘之馬皆是驊騮良駿，唯獨給我這個老者配了一匹白馬。導(dǎo)游如此安排的用意，一定與姑娘心中的王子無關(guān)，很大的可能，是受《西游記》影響，將我看作唐僧，位尊而無能為的一個長者而已。還真別說，一旦騎上高頭大馬，踏足遼闊原野，整個人就為之一變，油然而生“意氣凌霄漢”、“煙波渺無垠”的豪邁氣概。舉目西望，一趟十多頭牛，正在石漠草灘深處悠閑地來，仿佛衣食無憂的壯漢，逍遙自得地沉醉于酒足飯飽的愉悅之中。通往馬蹄灣的簡易路旁，皆是由分化了的紅砂巖碎石細沙構(gòu)成的戈壁灘，在陽光下，散發(fā)著溫暖的晚冬氣息，海拔超過1000米的高原荒漠，隨心所欲起伏著向天地相接的天際線，一馬平川地舒展開去，就連碧空白云，也在它的帶動下朝著相同方向嘯聚而去。信馬而行的我，一點也未覺察，紅崖壑谷中的馬蹄灣就在近前。 這時，在平緩的沙礫灘開始出現(xiàn)大片高度風(fēng)化的朱紅巖丘，層層疊疊涌起，酷似紅色波濤起伏，激浪洶涌。剛才一直向我們傳授乘馬技巧的母女導(dǎo)游，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解正在看到的一切。雖然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么，但我也盡量擺出傾聽的樣子，注視著她們。突然發(fā)現(xiàn)和她們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似曾相識，就在我所乘騎的大白馬偏離隊伍被納瓦霍姑娘呵止的霎那間，我這才恍悟，她們的膚色體態(tài)，眉目神情，甚至呵斥馬的動作語氣，都與我在呼倫貝爾大草原見到的牧民十分相似，莫非他們真的如傳說的那樣，是來自東北亞的遠古移民后裔。在準備旅游攻略時，我知道定居在科羅拉多高原的納瓦霍人，和其它地區(qū)的印第安部落不同，他們一直保留著游牧生活習(xí)俗和彪悍堅韌、機敏智慧和樂觀豪放的性格特征，并在跨越千年的狩獵生活中，形成了一整套獨有的語言體系。就在一行人熱情洋溢的英語交談間隙，我的外孫女驚嘆著告訴我，說這兩個導(dǎo)游能聽懂風(fēng)的聲音。“風(fēng)語”，似一道電光在我腦海中閃過，讓我想起本世紀初那部風(fēng)靡全球的電影《風(fēng)語者》，一部來自二戰(zhàn)時期美日對決真實故事的電影傳奇，故事梗概是美軍為了解除密碼一再被日軍破譯的被動局面，選用美國西北部一種印第安部落土語編制密碼，從而成功地保證了軍事情報的安全傳送，當(dāng)時從這一部落征召入伍的密碼編譯員就叫“風(fēng)語者”。難道故事的原型就是納瓦霍人，網(wǎng)搜的結(jié)果正是如此，影片中的“無敵密碼”，正式名稱就叫“納瓦霍密碼”，所謂“風(fēng)語者”，無一例外地都是當(dāng)時納瓦霍族人中的土語高手。世界就是這么神奇，看似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跨時空邂逅，就這么成了現(xiàn)實。 笑語聲中，導(dǎo)游告訴我們，前面就是馬蹄灣，可直到滾鞍下馬，也絲毫不見其任何蹤影，看著我等一臉懵逼，她便手指裝有護欄的巖石平臺，領(lǐng)著我們快步登臨。轉(zhuǎn)目一看，哇，原來不明就里的高臺之下，竟是美輪美奐、盡收眼底的環(huán)形紅巖峽谷，更妙的是，在它的懷抱中，還有一條綠色的河流，像晶瑩的翡翠鑲嵌在谷底，巧奪天工的精致，可謂嘆為觀止。 峽谷中的河，是美西母親河科羅拉多徑流的一部分，雖其之規(guī)模在綿延2333公里的科羅拉多河水系，實在是微不足道，可它卻硬是在螺螄殼中做出了大道場，憑幽谷中270度回環(huán)的“U”形河道，成為世所罕有的峽谷大河奇觀。大河多灣，素有“九曲十八彎”盛名的黃河，5687公里的主河道，就有差不多3500公里是在婉轉(zhuǎn)曲行。科羅拉多河也不例外，但它的曲行主要是依山地峽谷走勢而定勢，少有馬蹄灣這樣的狹小空間內(nèi)大角度彎道，離馬蹄灣不遠由Lees Ferry（李家渡口）折彎的河道，角度雖大，但也只是難窺全貌的“幾”字形河灣，幾無獨特美感可言。而馬蹄灣則不然，從進到出，峽谷中的河道一直以圓潤順滑的弧形走勢，在壁壘森嚴的紅色峽谷中平靜地流淌。被其環(huán)繞的垂壁石梁，猶如巨蟒探頭戲水，精氣神十足。它們的結(jié)合，活脫脫就是天馬行空時踏地留下的巨大蹄印，而那道翡翠帝王綠的碧水，則更像象征堅韌、力量和英勇無畏的蹄鐵，就這樣，印第安人口中的“科羅拉多河大拐彎”，便成了今人眼中的“馬蹄灣”或“蹄鐵灣”。 馬蹄灣是一種天造地設(shè)的自然美，山是紅色的山，熱情而陽剛；水是黛綠的水，沉穩(wěn)而嫻靜。紅與綠的搭配，既俗到極點也雅到極致。而所有這一切，都被濃縮到“方寸”之中。無論是我們花了上千美刀到達的帶有保護措施、距離適中的觀景臺，還是距離相對較遠、位于懸崖絕頂?shù)挠^賞點，都可一覽無遺，將馬蹄灣的壯美盡收眼底。神奇的是，初看時，并不覺得馬蹄灣有多么宏大深邃，超過300米的紅巖峽谷，也只是一條深壕的感覺，可當(dāng)臨近觀看，懸壁垂立，則崢嶸嶙峋，卻如《孫子兵法》所言，大有“決積水于千仞之溪”的浩大氣勢。正好有一快艇從峽河駛過，從觀景臺俯視，能看清的，只有一縷徐徐前行的白色浪紋，而艇身則渺小如蛙，隱約于浪線尖端。河面靜如平鏡，藍天白云倒映其中，雖模樣未改，但顏色卻大有改變，彌漫著神秘的意蘊。只不知，馬蹄灣的河水為何如此碧綠，是因水中礦物質(zhì)含量偏高所致，還是由峽谷河床深不可測使然，皆未可知。令人好奇的是，流經(jīng)馬蹄灣的科羅拉多河，本不是綠色，來自西班牙語的“科羅拉多”（Colorado），本意為“紅色”，十六世紀的西班牙探險家們發(fā)現(xiàn)它時，它就是一條紅色的河，因此便命其名為Colorado River，中文意譯，就是“紅色的河”，或簡稱“紅河”。其實它的“紅”與我們黃河的“黃”都是同一個成因，所謂的顏色，皆由大量攜帶的泥沙顏色決定。科羅拉多河的紅色，全拜其大量攜帶的紅砂巖地區(qū)這種紅泥水沙所賜。洪水泛濫時，馬蹄灣的碧水是否會被替代，如果替代了，馬蹄灣又將是怎樣的狀態(tài)？我為此遍尋與馬蹄灣有關(guān)的照片，硬是沒有尋得任何可以參考的影像痕跡。可以判斷，這種情況，至少已有一個世紀未曾出現(xiàn)。 馬蹄灣的水景，是一種純粹的自然美，充滿著古典樸實韻味。而佩吉周邊還有一種水景，則是來自人化自然的現(xiàn)代美，那就是隨著格倫峽谷大壩建成形成的鮑威爾湖水韻山色。 鮑威爾湖是美國第二大人工湖，被稱為“全美最漂亮的人工湖”，有著“人間仙境”的美譽。說是湖，其實，它的實際功能，就是位于猶他和亞利桑那兩州交界處的大型人工水庫。它的流域面積28.1萬平方公里，水面長達300公里，蜿蜒曲折的湖岸線，比美國西海岸還要長1000公里。鮑威爾湖，不像普通大湖以遼闊浩瀚見長，以格倫峽谷為主的庫區(qū)，集中分布在90多個大小峽谷之中，并因此而形成高峽平湖特有的峭壁林立，港灣逶迤，湖光山色相映生輝的壯美景象，并因此而成為美西以戶外水上運動為特長的國家級休閑度假區(qū)，每年都有二三百萬愛好者和游人集結(jié)于此，盡情享受這里的峽湖風(fēng)光。 兩天之內(nèi)，我們多次從鮑威爾湖側(cè)畔經(jīng)過，也曾多次利用零碎時間，選擇在有名的節(jié)點逗留盤桓。首選之地，當(dāng)然少不了巍巍乎屹立的格倫峽谷大壩。這座修建于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拱形大壩，身軀偉岸地屹立在可倫峽谷之中，一座鋼架拱橋凌空橫跨，連接著峽谷兩側(cè)平臺。讓我印象深刻的，一個是這里涇渭分明的水，拱壩之內(nèi)，水色湛藍清澈，拱壩之外則是略顯“油膩”的草綠，或許是枯水期的緣故，除了風(fēng)吹漣漪，清波粼粼，不見水體流動的印跡。再一個，就是這座大壩和我曾經(jīng)見過的一些大型水利設(shè)施一樣，歸軍方管理，其戰(zhàn)略價值亦由此可見端倪。如果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大型樞紐確實值得一看。可在看了三峽大壩之后，再看這樣的大壩，一眼看過也就罷了，但是，因格倫大壩而形成的鮑威爾湖，就不是看一眼就能了事的那么簡單，在湖光山色美景中，居于荒漠峽谷的它，照樣以冷峻而大放異彩。 但凡大湖流域，尤其是高峽平湖，正常情況下多以濕潤環(huán)境為主，植被繁茂，遠山為黛，近水如煙。可與沙漠石坂為伴的鮑威爾湖卻恰恰相反，高原峽谷中的它，即使當(dāng)下因連續(xù)干旱只有設(shè)計庫容一半的蓄水，那也有一百六、七十億立方之多，如此巨量的水資源，卻沒有形成自己多雨潮濕的流域性氣候，進而改善缺雨干燥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像紐約州中西部冰川湖群的“五指湖”區(qū)那樣，山靈水秀，氣象萬千。這里的一切，依然桀驁地固守原樣，干燥的依然干燥，植被稀疏的照樣稀疏，然而，這也造成了富集的水與干旱的荒涼并存的異類湖光山色。 有人說，游覽這樣的鮑威爾湖，最具性價比的玩法，就是乘船或駕舟在峽谷湖區(qū)穿行。想象一下，當(dāng)置身其中，游船在因水深而湛藍的湖面上行進，兩邊俱是赤裸妖艷的朱砂巖峽谷環(huán)繞，光照適合時，火巖峭峰倒映在藍色湖面，水波綽約，有如仙境，豈不攝人心魄，令人樂不思返。更何況，前面還有彩虹橋（Rainbow Bridge）、安托羅比堡（Antelope Canyon）等絕佳山景在等待著你。只可惜因季節(jié)原因，水上游覽項目關(guān)閉，大大小小的游船都在游船碼頭港灣靜靜地“趴窩”，所有的傳說都只能在想象中演繹。 然而，就是徒步在湖邊漫行，極目天舒的空曠和開放，也照樣能激發(fā)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共鳴與激情。一向內(nèi)斂，不形于色的女婿居然一反常態(tài)，帶著一家人爬上越野車頂，朝著溫暖陽光，張開雙臂，大聲歡呼，為他們拍照的我，內(nèi)心同樣激蕩，洋溢著“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的豪邁情懷。夕陽西下，走很長的路，下到湖邊，側(cè)首回眸，荒灘上的來時路，已被璀璨的霞光淹沒，蒼涼與壯闊的交織，一下子讓我想起王維在《使至塞上》中描繪的塞外風(fēng)景，雖然缺少“大漠孤煙直”的“孤煙”，也不見“長河落日圓”的“落日”，但它們的意蘊卻是超然物外的高度同一，換一個地方，哪怕還是曠野，也不會有如此真切的呼應(yīng)。或許是年老心靜的關(guān)系，在鮑威爾湖，特別讓我心有所棲的，是一灣湖水中孤獨佇立的碑形巨石，它雖然不如身后石原平臺的粗壯威猛，但它屹立水中堅不可摧的氣勢，與黃河中的中流砥柱別無二致，可比肩而立。我喜歡它，首先是它形制方正，像書硯一樣，散發(fā)著清新的文人氣息。其次是它的老而彌堅，它的下半截，應(yīng)該是常年為湖水起落浸泡而喪失朱砂艷影，好比歲月消褪人的青春韶華，而它上半截卻依然保持著紅巖本色，昂揚向上，這豈不正是夕陽西下的我們應(yīng)該具有的精神品質(zhì)，人老心不老，體衰志愈堅。被它感動，受它啟迪，自然是一個不小的收獲。 明天我們就要踏上返程，用時兩日的佩吉周邊游就這么在湖心孤石這里畫上了句號，同時也留下了期待繼續(xù)的省略號…… 2025.04.29.于洋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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