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學童97，——白冰日記34（1946年1月）

東山龍

上大學后，白冰日記已經不是每日都記，幾乎沒什么規律。 進入1946年，第一篇日記起于1月11日，這一天，國共兩黨同時發布“停戰令”，白冰同學在日記中寫下他的感想。 “停戰令在昨晚已由兩黨同時發出，命令已經過電波達于前方各地，而今日《大公報》更以特號字——像拳頭大的字標著'停戰令下'，顯較日本投降后的標題還大！老實說，這確實是天大喜事，決不次勝利之喜，因為這是復興存亡的先決條件。看報后，滿心高興，'回家有望'，每個流浪漂泊的孩子都又會興起這個念頭！！” 高興之余，白冰又給家里寫信一封，把他與家父的合照又寄一張，因為他擔心之前的信家里可能無法收到。現在停戰了，郵路就暢通了，一定可以收到。他還將寫在照片后面的詩句，抄錄下來:“爹娘翹首倚門望，浪子引領思故鄉。長江畔邊望東流，黃河岸上釋親愁！*******兒為前途奔他方，並非鉄心忘爹娘！速將近照連寄遞，謹祝爹娘福無疆。” 國共兩黨能簽署這個停戰令，美國前總參謀長馬歇爾起了關鍵作用。馬歇爾是美國五星上將、前參謀總長，在1945年底到1947年初，奉美國總統杜魯門之命出使中國，調解國共軍事沖突，希望國共能組成一個聯合政府，這樣最符合美國的利益，他在中國的調停工作，最后雖以失敗告終，但其調停工作對中國近代史有重大影響。 蔣介石退守臺灣后，復盤失敗的原因，歸因于兩個人，其中就有馬歇爾。 馬歇爾去過延安，見過毛主席，並與周恩來多次交流；他還六次上廬山與蔣介石會面，甚至以“中止美援武器”來威脅蔣介石讓步，但終是無果…… 元月十五日是中央測繪學校校慶，學校邀請相關官員來校視察，其中一位“四廳廳長”，還對他們進行了訓話。 針對長官的訓話，白冰同學在1月16日的日記中寫下了自己的觀點，頗有見地: “他拿抬滑桿者和鄉下佬作比，說他們吃的不好而都健壯，就是練成的！我完全反對這套道理: 我主張營養與鍛練並重，若營養不足而只靠鍛錬像抬滑桿者及鄉下佬那種體格，那是掙扎的健康，並非實在的健康，所以營養是絕對有關的；第二，應鼓勵人盡量向享受的道路上走，要交每人都有享受'現代化'生活的志愿，不應鼓勵交人吃苦，吃苦是沒辦法之中不得已的辦法。會吃苦的精神不會推動時代巨輪前進的！我們要享受天賦的一切權利！我們要享受現代人應享受的物質，我們要過最進步的生活！我們必須不圖吃苦而力謀改革現實，造成幸福快樂的環境。有此志，方足以發奮圖強而努力也！若只圖吃苦，不顧管養，則勢必重遷就，輕改革，而終必落伍也。所以，我贊成廳長的出發點，而絕不贊成其主張也！” 元月十九日，白冰接到寶田的哥哥望軒由榆林來的信，對于寶田從軍很不滿，認為是:“中途變志……家門不幸……” 對此，白冰耐心解釋，寄去他與家父的合影照，並寫了一首新詩，以表達其思鄉的情感。茲抄錄如下:“走遍了黃河長江，嘗盡了酸甜苦辣；永遠忘不了呂梁山右的家鄉，永遠忘不了老嫂軒哥；一重山，兩重山，干山萬水！一顆心，雨顆心，內戰復起！游子的心靈，好像深秋的楓葉；游子的靈魂，永遠夢繞著殘碎的家園。勝利后的第一個元旦，仍舊是——孤苦零單！每當——夕陽西下碧藍月夜的時候，常常是——獨游花園！在這裡：看不到銀白的世界，卻嗅到了梅花的芳香；但是：這不能使我狂歡！這不能使我沉醉！我還清醒，我還記得軒哥；就把這張近照，算作新年的贈品！1946.1.19夜作” 重慶女子大都漂亮，民國時期應也是。1月25日，在街道上，白冰遇見一個美麗少婦，不免想入非非了: “她穿著一雙舊的布鞋，一套舊的旗袍，但是她那兩顆美麗的眼睛和那再不能漂亮而富磁力的臉——就像在嚴冬東方地平線上剛爬起來的太陽一樣地令人可愛，她是如何地慈祥溫柔？如何地活潑天真？我這個窮小子在這冬天是如何地急需她那身上所帶的熱能來救我的命？來溫暖我的心呢？她使我迷路了，我死跟著她走了幾條街，最后走在和嘉陵江平行的一條街，她進了那96號的房子……” 當兵的生活，沒有機會接觸異性，見到漂亮女子，難免失態。 快過年了，思鄉之情揮之不去。 “這幾天我的靈魂常常在家裡，和家裡的人一塊工作，一塊忙著過年。在床上，在廁所，在課堂里，在飯廳里，在馬路上……我猜想著家里人的動作，我好像真的看到他們，我自言自語地說出了假如我回到家理應該說的話，同時我也說出了他們對我說的話，我利用靈魂和家里人見面談話……” 快過年了，“學校給每個同學預支5000元錢交過新年，也算夠體貼這顆漂泊無定、痛苦不安的心！……” 5000元應該是一筆不少的錢款，但並沒有讓白冰同學興奮，對時局的擔憂，對故鄉的思念，讓他高興不起來。 　　1月30日，春節將至，同學們都忙著聚餐、聚會，沒有功課，也不用出操了。 “午飯后與至信游溫泉公園，折梅花數枝——當然，這是件不道德的事——蓋因其味太芳香，遂不禁更摘數朶放入口中大嚼，噫！其味如杏仁，既苦又澀！唉！貌美而芳，食而何其如此苦呀…… 因此我猜想到那太過于漂亮美麗的女郎，她們的心恐怕也免不了苦吧！？假使她們完全屬于你的話，你均有機會能像狂嚼梅花一樣地嘗到她們到底給你的滋味是甜OR苦！？……” 梅花的苦澀，讓白冰同學有所感悟，打消了想入非非的念頭。2025年4月30日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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