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佳話——夢里相逢（之二）

謝善驍

<h1> 1936年，一位蜚聲中外的辛亥志士和國學大師章太炎，病逝蘇州并安葬于蘇州。這位生于余杭、死于姑蘇的大師，一生兩頭占了兩處人間天堂，可謂福分不淺。但是后人對他落葬蘇州，總感到一絲美中不足的遺憾，這是因為大師生前十分敬仰抗清英雄張煌言，曾有“生不同辰，死當鄰穴”之語，雖非遺囑，卻是心聲。因此，趁大師逝世20周年之際，1956年，后人決定讓這位清末的志士名流葉落歸根，將其靈柩從蘇州寓遷杭州。<br>　　章太炎被送遷杭州的時候，西子湖畔已經(jīng)長眠了六位先賢，除西湖三杰岳飛、于謙和張煌言外，又添了辛亥三英即徐錫麟、秋瑾和陶成章的新墳。章太炎是第七位到達西湖的，他的墓遵其生前之愿，坐落于南屏山荔枝峰下、張煌言墓的東側(cè)。墓為圓形，坐南朝北，倚山面湖。墓碑上“章太炎之墓”五個赫然篆字，系章太炎當年被袁世凱拘禁時的手書，墓前建有章太炎紀念館。<br>　　章太炎字枚叔，名炳麟，后因慕明末思想家顧炎武，改名為絳，別號太炎。他于清同治八年(1869年)生于一個書香門弟，家學淵源，頗精經(jīng)學的外祖父朱有虔給了他以啟蒙教育。后來在杭州又有幸受業(yè)于晚清著名學者俞樾，為章太炎以后成為飽學之士打下了深厚功底。<br>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中國在中日甲午戰(zhàn)爭中的慘敗，清政府腐敗無能、喪權(quán)辱國的行為，使義憤填膺的章太炎已無法在書齋靜讀圣賢之書了。在反清救國的潮流中，章太炎不僅投以身心，而且毅然剪去發(fā)辮脫掉長袍馬褂，表明了自己堅定的革命決心。過激的“越軌”行動，不可避免地導致與業(yè)師俞樾的鴻溝急劇擴大，從而引發(fā)了師生沖突。俞樾斥章太炎為不忠不孝，將他逐出師門；章太炎則以一篇《謝本師》的文章，作為報答和報復，公諸報端后，轟動一時。另一著名學者孫詒讓獲悉此事后，立即表示愿收章太炎為弟子。</h1> <h1>　　在近代民主革命道路上，章太炎與戊戌變法的領(lǐng)頭人物康有為、梁啟超有過幾十年的交往、合作和斗爭，他們之間有過志同道合，同舟共濟，也有過唇槍舌戰(zhàn)，同床異夢，甚至還有過拳腳交加、不共戴天的時候。以歷史的眼光、從原則上作分析，章太炎基本上是正確的。他不僅以其敢斗善思的精神和作風投身維新運動，因探求民族命運和國家前途而名滿天下，而且也以其獨到見解、犀利之風、“不惑時論”并“喜獨樹一幟”的獨特個性而令人矚目。<br>　　但是章太炎對康有為、梁啟超的態(tài)度，是對事不對人的。他強烈反對康有為的保皇觀點和立場，曾奮筆疾書，發(fā)表了一篇篇酣暢淋漓的反駁文章，如《駁康有為革命書》、《正仇滿論》以及他在獄中撰寫的《論承用維新二字之荒謬》等。但另一方面，章太炎對康有為受到的無辜指責和非議，又專門著文為之辯護。特別當他在日本與流亡于斯的梁啟超相遇時，對梁啟超矢志不移、創(chuàng)辦《清議報》繼續(xù)宣傳變法，揭露清廷罪惡，表示十分贊賞。執(zhí)著探索的精神和剛正不阿的品格，構(gòu)成了章太炎生命價值的主體。<br>　　在大半生的革命經(jīng)歷和生涯中，章太炎與蔡元培、鄒容、陶成章、魯迅等都有過工作、合作或師生關(guān)系，與他所鄙夷的劉半農(nóng)、胡適等也有往來。他的一部分革命活動在日本進行，曾任出版于日本的同盟會機關(guān)報《民報》主編，在東京重組的光復會會長，并舉辦過“國是講習班”。回國后章太炎組建中華民國聯(lián)合會并任會長，主辦該會機關(guān)報《大共和日報》。1911年，章太炎任總統(tǒng)府樞密顧問；1913年參加討袁運動；1917年任護法軍政府秘書長。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fā)生后，章太炎又投袂而起，一如既往，大聲疾呼地投入于抗日救亡運動。</h1> <h1>　　令人稱快的一段趣聞，是章太炎發(fā)“瘋”總統(tǒng)府的故事。1913年，袁世凱企圖利用章太炎的威望，許以高官厚祿，為其復辟帝制服務，理所當然地遭到章太炎的嚴詞拒絕。于是耿耿于懷的袁世凱就開始刁難章太炎，剛直機智的章太炎當然不吃這一套，就效法家鄉(xiāng)前輩濟公和尚，裝瘋賣傻，以柔克剛。他蓬頭垢面，手搖羽扇，以袁世凱親授于他的二級大勛章作扇墜，悠悠蕩蕩、搖搖晃晃地來到大總統(tǒng)府門前，口中大罵袁世凱為“袁賊”，手里的拐杖將袁世凱總統(tǒng)府里的擺設(shè)器物砸的稀巴爛，而袁世凱卻只能躲在屋里，愣是不敢出來，圍觀者莫不感到大快人心。<br>　　可惜章太炎只學了濟公的形卻未得其神，佛法不夠，因此被抓而遭軟禁。雖然被軟禁，但袁世凱并沒有虧待他，依然還吃好喝的伺候著，給他每個月生活費就高達500大洋，比當時一個大學教授的工資還高。章太炎為了讓袁世凱放他，鬧起了絕食，逼得袁世凱安排他在軟禁的地方講學，允許他會客。魯迅和黃侃幾乎每天都跑去和章太炎談經(jīng)論文，經(jīng)常一談就是一個通宵。軟禁中的章太炎編起了他的文章合集：《章氏叢書》，直到袁世凱倒臺后才獲釋。章太炎其道其行，由此也足見一斑了。曾經(jīng)聽過章太炎講授國學課的魯迅，深知大師的為人，并以一段精練的話對其一生作了概括和評價：<br>　　考其生平，以大勛章作扇墜，臨總統(tǒng)府之門，大詬袁世凱的包藏禍心者，并世無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獄，而革命之志，終不屈撓者，并世亦無第二人。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世的楷范。</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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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佳話——夢里相逢（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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