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千般，隨雨成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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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千般，隨雨成煙起初只是三兩滴，后來便漸漸密了。雨絲斜斜地穿過灰暗的天空，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我坐在窗前，看那雨如何將塵世的一切慢慢洇濕，如何將人間的萬般顏色都化作一片迷蒙的煙。街上的行人匆匆撐起傘來。那傘有黑的，有藍的，也有紅的，在雨中浮動，像是一朵朵被雨水打蔫的花。人們低著頭，只顧趕路，誰也不曾抬頭看一眼這雨中的世界。他們的腳步踏過積水，濺起的泥點沾濕了褲腳，卻也只是皺了皺眉，繼續向前走去。 我想，這便是人間常態了。人們總是如此匆忙，如此執著于自己的去向，以至于忘記了駐足，忘記了這雨中的片刻安寧。他們的心事太重，腳步太急，竟至于連一場雨也無暇欣賞。 "塵世千般苦，隨雨盡成煙。"不知是哪位古人的詩句，忽然浮上心頭。這雨確乎有一種魔力，能將人間的萬般煩惱都暫時洗去。那些白日里糾纏不清的恩怨，那些令人輾轉反側的得失，此刻都被雨水沖淡了，變得模糊而遙遠。 檐下的水滴漸漸連成了線，像是一串串透明的珠子墜落。遠處的山巒已經看不見了，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霧氣。近處的屋瓦黑得發亮，雨水順著瓦楞流下，在檐角形成小小的瀑布。一只麻雀忽然飛來，停在對面屋檐下，抖了抖羽毛上的水珠，又很快飛走了。 雨聲漸大，打在樹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這聲音單調而持續，卻意外地令人心安。我想起少時在鄉下，每逢雨天，祖母便會坐在堂屋里納鞋底。那時雨聲也是這般響著，與祖母手中針線穿過布底的聲音混在一處，竟成了我記憶中最寧靜的樂章。 如今祖母早已作古，那老屋也多年未歸。唯有這雨聲，穿越時光，依舊如故。 雨中的世界仿佛被施了法術，一切都變得柔軟而模糊。街角的雜貨鋪，平日里的招牌紅得刺眼，此刻也被雨水洗去了鋒芒，只剩下一個溫和的輪廓。路邊的老槐樹，枝干上斑駁的樹皮吸足了水分，顯得格外深沉。就連遠處傳來的汽車喇叭聲，也被雨幕過濾的低沉而遙遠。 我想，人生在世，原不過如此。多少轟轟烈烈的悲歡，多少撕心裂肺的痛楚，到頭來都會被時間這場大雨沖刷得干干凈凈。那些曾經以為永遠無法釋懷的恨，無法忘卻的愛，終究會隨著歲月流逝而漸漸淡去，如同這雨中的景色，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雨勢漸小，天色卻更暗了。街燈次第亮起，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長長的光影。那些光影被雨水扭曲，搖曳不定，像是另一個虛幻的世界。 我忽然覺得，我們每個人，不過是這雨中的過客。我們的喜怒哀樂，我們的得失榮辱，在浩瀚的時空里，不過是轉瞬即逝的雨滴。而這場雨終會停歇，這些水滴終會蒸發，不留痕跡。 雨停了。屋檐還在滴水，但天空已經透出一絲亮色。街上的行人收起了傘，步伐似乎也輕快了些。遠處傳來小販的叫賣聲，生活又恢復了它本來的樣子。只有我，還坐在窗前，看著那些被雨水洗過的世界，想著那些隨雨成煙的塵世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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