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暮春四月,我沿著花溪大學城的梧桐道輾轉尋至夜郎谷時,八時的陽光正從斗篷山的褶皺里漫出來。入口處的巨型石俑在青藤間若隱若現,凸眼闊嘴的儺戲面具被陽光鍍上金邊,仿佛在訴說著兩千年前古夜郎國的神秘往事。</p> <p class="ql-block">穿過檢票口,石板路蜿蜒如帶,兩側是用碎陶片和木棍拼貼的石頭臉譜。這些高逾丈許的儺面或齜牙咧嘴,或閉目冥想,瓦盆做的眼睛倒映著天光云影,木棍支起的胡須在風中輕顫。宋培倫老人說,這些石像的靈感源自貴州鄉間的儺戲表演,那些戴著面具酬神還愿的儀式,此刻在石頭上凝固成永恒的圖騰。</p> <p class="ql-block">沿著河邊的棧道下行,水聲漸次清晰。溪水在亂石間跳躍,泛起層層銀鱗。對岸的石壁上,幾處瀑布如白練垂落,在暮色中化作縹緲的水霧。忽然聽見有人在唱山歌,循聲望去,只見幾個村民坐在石頭上,手里握著旱煙袋,皺紋里藏著歲月的故事。他們說,當年宋老帶著他們一塊石頭一塊石頭地壘,一干就是二十七年。"我們都是石頭縫里長出來的人。"一位老人笑著說,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p> <p class="ql-block">站在城堡最高處的觀景臺,整個夜郎谷盡收眼底。暮色中的思丫河泛著幽藍的光,對岸的石像群在薄霧中若隱若現,仿佛是古夜郎的千軍萬馬在暮色中列陣。宋培倫老人二十七年的心血,就在這山水之間化作了凝固的史詩。他放棄美國綠卡回到貴州,用最原始的石頭與泥土,在荒山上搭建起心中的夜郎國。那些歪斜的石柱、殘缺的拱門、斑駁的城墻,不是粗制濫造的仿古建筑,而是一位藝術家對文化根脈的深情守望。</p> <p class="ql-block">轉過山坳,眼前豁然開朗。思丫河如玉帶纏繞著整座石頭城堡,對岸的峭壁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石砌的烽火臺與瞭望塔。這些建筑依山就勢,用大小不一的石塊壘砌而成,沒有水泥勾縫,卻嚴絲合縫。藤蔓從石縫里探出頭來,野花在城垛間搖曳,讓人分不清是人為建造還是自然生長。沿著石階拾級而上,每一塊石頭都帶著工匠的體溫——有的刻著神秘的符號,有的鑲嵌著破碎的陶罐,有的甚至保留著斧鑿的痕跡。</p> <p class="ql-block">離開時,已是十點左右,要去趕飛機了。回頭望去,夜郎谷隱沒在群山之中,那些沉默的石頭,此刻仿佛都在訴說著什么。它們說的不是"夜郎自大"的典故,而是一位藝術家對土地的眷戀,對文化的敬畏,對時光的深情。這座未完成的石頭城堡,或許永遠不會完工,但它早已成為貴州高原上最動人的文化圖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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