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福慧雙修

近日《藍蓮詩語》與大家見面，一些朋友就問我，看到你每日堅持晨讀，朗誦古詩、瘋狂學寫詩詞，到底是怎樣的緣起？究竟對你有怎樣的意義？每當夜深人靜時，獨自在書房里聽著音樂，捧著書，喝著茶的時候，這個問題就會和茶的清香之氣縈繞在一起升騰，這時，我就會想起父親。 父親離世25年，他對于母親和兩個女兒的深愛，卻是我在離開他之后方才懂得，像是父親留給我們的一個個舊物，因為《藍蓮詩語》的原因，被一個個打開。 20年前因為搬家，收拾書柜，無意中看到父親的一個筆記本《重大事情記錄》時間1965年9月。翻開其中的一頁，發現我的一張兒時照片，上面詳細記錄著我的出生時間直到3歲前的事情。依稀記得老家西屋的土炕，冬天的晚上，母親早早地鋪好被子，提前把裝有熱水的瓶子放到我的被窩里讓我躺下，記不清從什么時候起，父親每晚睡前教我一首詩，成了一種習慣，我眼巴巴地等著父親在處理完工作后，躺在被窩里給我講李白杜甫白居易，有天晚上母親還未拉窗簾，窗外月色如銀，父親教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雖然我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卻能牢牢地背下來，后來常常在夢中看到在老家時月光的美好畫面，清早醒來父親教我背誦“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 母親早早地將棉襖棉褲暖在灶臺邊，準備著早飯，熱騰騰的小米粥冒出的熱氣，我背誦著“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開始了新的一天。 我6歲那年，由于父母工作忙，我被提前送到了學校，由于歲數不到上小學的年齡，母親對校長說，孩子能被100多首唐詩，校長老師都不信，讓我背誦幾首，我當時梳著羊角辮，衣服袖邊被鼻涕抹的锃亮锃亮，提了提褲子手背后，驕傲地背誦了一首《望廬山瀑布》《山外青山樓外樓》，于是我提前上了小學。 1982年姐姐在家復習，準備參加高考，父親幫姐姐整理歷史筆記，姐姐在背公元755年安史之亂，父親教我背誦“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夏日夜晚繁星點點明月高懸，我們全家在院子里乘涼，姐姐坐在小板凳上，我和母親躺在院中的小床上，父親則用大蒲扇幫我趕蚊子，教我背誦蘇軾的《明月幾時有》，母親還在一旁和我一起背誦，許多年以后，每當仰望星空，兒時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畫面就會浮現，我睜大眼睛去找尋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和父親隔著時空相望，默默地背誦著明月幾時有，我相信父親一定能夠聽見。 從小學到中學，我的語文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尤其是作文常常被老師當作范文在課堂上念給同學們聽，每逢寒暑假，父母工作忙，把我鎖在家中，我翻遍了父親的書柜，我開始閱讀紅樓夢，對曹雪芹寫的詩詞十分感興趣，父親建議我抄寫下來，于是我養成并一直保持著寫讀書筆記的習慣，記得上初中時，父親建議我背誦毛主席詩詞，我記憶最深的是父親默背“暮色蒼茫看勁松，亂云飛渡仍從容，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失去父親以后，在身處逆境時，在經歷各種磨難時，在人生飽受挫折的十字路口時，我便想起在蒼茫的暮色中，看到那剛勁的青松，任憑翻騰的云霧從身邊穿過，它仍然能泰然自若，那滿天飛舞的云霧顯得從容不迫。原來父親早就教會了我要有“從容”之心態，才會有“無限風光在險峰”！ 記得1989年，我家翻蓋房子后找木匠打家具，父親自己設計了一款書柜，放在北屋客廳的西邊，于是我看到了好多泛黃破舊的古書，也看到兒時父親教我背誦的一首首唐詩，原來父親每一首都記錄下來了，父親為了方便我看書，專門在書柜旁邊放了桌椅，回首過往，我和父親朝夕相處的時間僅僅17年，后來外出上高中，后來參加工作，直至我22歲時父親去世，回想和父親在一起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家看書，冬天陽光射進來，北屋暖洋洋的，我看書，父親寫工作材料，偶爾父親會和我聊天談理想，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萌生了長大要當作家的想法，父親鼓勵我要博覽群書，要堅持寫日記，要寫讀書筆記，鼓勵我努力學習，每次進城，都會給我買好多書，高中期間我的文章見報了，父親大清早騎自行車跑到學校給我送報紙，我分明看到他欣慰的眼神。父親為我報名參加邯鄲晚報培訓班，鼓勵我用心觀察生活，多閱讀經典書籍，注意平日的文學知識積累，直至父親去世前，還一直囑咐我，不要放棄寫作，要堅持寫下去。 現在的我才越來越清晰地明白，一個人對世界的基本態度，來自于他的原生家庭，作為一個女孩子，對人性和世事的理解與判斷，則往往與她的父親有很大的關聯。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離開父親的25年來，我不敢懈怠，從未敢停筆，后來的一篇篇文章見報、一次次文章獲獎，還有現在的《藍蓮詩語》《藍蓮花語》可惜父親看不到了。 現在的我到了“知天命”的邊緣，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往，一遍遍翻看著父親的老照片，以及留給我的信件和舊物，我無數次在想，如果父親還在，一定會在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后，沏一杯茶，和我聊著唐詩宋詞，逐字逐句點評著我寫的詩，我會看著他寫寫毛筆字，陪他去老家門口的柏油馬路上散散步……2022.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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