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花：馴化

云陽山里郎

涵：最近讀了福柯的《規訓與懲戒》、看了電影《荒野生存》，愈發讀懂盧梭的名言："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面對生存環境的天然枷鎖，有人選擇適應至"從心所欲不逾矩"，有人如《荒野生存》主人公亞歷克斯般選擇逃離。前者多出于被動，后者多出于主動；前者被定義為"社會人"，后者被定義為"自然人"。縱觀中國五千年文化，自儒家大一統、墨道凋敝后，華夏大地便斷了"自然人"的滋養。因此，真正的自然人基本與中國絕緣——但這不妨礙我們探討"社會人"與"自然人"的本質區別。人一出生便受語言、教育、規范等周邊環境塑造，從根本上說，"社會人"是必然，"自然人"只是相對概念。正如福柯所言："權力已滲透到整個社會生活領域之中，把每個個體構成和塑造成主體，構成了知識和快樂，規范和馴服身體，使其服從并被整合到社會秩序之中。"人若試圖沖破社會規范，肉體往往成為靈魂的監獄。放眼周遭，所見皆是被"文明"馴服的社會人，甚至形成一套"馴服經驗史"，國人對其中精髓的領悟尤為深刻：上至三綱五常、禮義廉恥，下至國家集體主義，被馴服的潛意識貫穿始終。魯迅將中國歷史歸納為兩個時代："一，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二，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讀完福柯再讀魯迅，方能理解其洞見之深。 不僅國人被深度規訓，所謂"西方文明人"亦未幸免。中世紀西方人受上帝統治，靈魂被束縛；文藝復興喊出"人是萬物之靈"，試圖顛覆神權，卻在神退位后陷入精神虛無。從"蒸汽時代""電氣時代"到"信息時代"，人類文明空前改變生活——肉體浸淫于物質盛宴，心靈卻承受前所未有的空虛，精神反成肉身的桎梏。被馴服的社會人如此壓抑，"自然人"是否是唯一出路？如亞歷克斯般追尋絕對自由，擺脫家庭、世俗、金錢、愛情乃至人類文明的羈絆？不可否認，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亞歷克斯"，渴望走向荒野、沖破枷鎖。但理性告訴我們：絕對自由的自然人并無出路。前文已述，只有絕對的社會人，沒有絕對的自然人，亦無絕對的自由。亞歷克斯反抗金錢、愛情、名利等文明產物，卻始終未擺脫文明規訓——熟食、文字、狩獵技能，皆源自社會教化。以"社會人"之軀反社會，終究徒勞。而他對父母的背離，更顯倫理困境。或許，亞歷克斯在生命盡頭已有所悟：他在日記本上寫下"真正的快樂是分享快樂"。追求自由與夢想固然重要，人的價值更在于奉獻。既然社會本無"原始自由的空間"，何不在不自由的框架內爭取最大化的自由？若社會文明是"枷鎖"，人類能否通過自身力量讓這"枷鎖"足夠寬廣，容得下隨心所欲的起舞，而非退縮成困于方寸的"手指人"？這或許是人類唯一的出路。 愛你的爸爸2011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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