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81年8月21日被沖毀的雙石鋪大橋</p> <p class="ql-block">一 山洪暴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81年的夏天,是我進廠的第二個年頭。自7月中旬起,鳳縣便被無盡的雨幕籠罩。這場雨,似是掙脫了枷鎖的猛獸,持續時間之長、雨量之大,堪稱百年一遇,打破了當地氣象記錄的歷史極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8月21日,通往廠區的大路在連日雨水的沖刷下變得危機四伏。山體不斷有巖石滾落,道路多處被淤泥阻斷。因車技不佳,我和許多同事無奈選擇改走小道,冒雨徒步前往廠里。這條小路位于王家坪層層梯田之下,與河道之間隔著高楞田野,沒有懸崖峭壁的威脅,無需擔心飛石滾落。但連日的雨水早已將路面浸透,變得泥濘不堪,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膠泥上,舉步維艱。行至李家寺地段時,山水在路面上沖出一道深溝,渾濁的水流裹挾著泥沙奔涌不息。我們別無他法,只能手腳并用地爬上田埂,在莊稼地里艱難繞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抵達廠區吊橋時,小峪河水早已如沸騰的開水般暴漲。洶涌的河水如同脫韁的野馬,裹挾著木材、草棍,咆哮著奔涌而來,那震耳欲聾的聲響仿佛是大自然憤怒的嘶吼。歷經多日雨水的侵蝕,吊橋在風雨中劇烈搖晃,橋身濕滑得如同抹了油。眾人只能相互攙扶,死死攥住冰冷的鋼絲繩,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剛到辦公室,驚魂未定之時,劉承業廠長便匆匆趕來(那時我已從工會調至團委)。他神色凝重地說道:“雨下個不停,上下班道路狀況百出,你們團委組織青年把吊橋加固一下,再在上班小路李家寺段的水溝上架座臨時橋,方便大家通行?!睆S長離開后,么書記立即安排我和王德利迅速召集機修、電儀兩個團支部的成員,組建突擊隊,要求上午籌備材料,午飯后就開始施工。我和王德利隨即進行分工,他負責電儀支部,帶領成員加固吊橋;我則負責機修支部,在李家寺水溝搭建一座臨時便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急忙趕到機修車間,與黨支部書記張晉忱、團支書何運商議后決定:上午讓焊工用三角鐵做支架、鋼板做橋面,焊接一座形似長條板凳的過橋;午飯后派幾人用架子車將其拉到李家寺,固定在水溝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中午簡單扒了幾口飯,我便頂著傾盆大雨返回機修車間。此時,過水溝的鐵橋已經焊接完畢。張書記帶著幾個年輕人,還有我丈夫,一起將鐵橋抬上架子車,準備出發。原本任務名單里并沒有我丈夫,吃飯時我極力動員他加入——特殊時期,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仿佛是上天故意設下重重阻礙,出發時暴雨更加肆虐。但大家顧不上渾身濕透,咬牙拉起架子車就往目的地趕。過吊橋時,那場景驚險萬分??耧L裹挾著暴雨,將吊橋吹得劇烈晃動,拉車、推車的人稍有不慎,就會墜入下方洶涌的江水中。我站在橋頭,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目送他們艱難前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與此同時,負責加固吊橋的電儀支部人員也已就位。支部書記趙立東率先冒著暴雨踏上吊橋,雙手緊握鋼絲開始作業,幾名青年緊跟其后。橋頭處,劉承葉廠長、么恩運書記親自指揮,旁邊小食堂里,職工們趁著難得的間隙點菜吃飯。然而,河水上漲的速度遠超所有人的想象,轉眼間就逼近橋面。吊橋在搖晃中不斷被洪水漫過,人根本無法在上面站穩。廠長和書記見狀,立即大聲下令停止作業,讓所有人迅速撤離。眾人剛離開吊橋,洶涌的洪水便如兇猛的巨獸般奔騰而至,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大家驚恐萬分,拼命朝著廠區跑去。洪水似被徹底激怒,掀起滔天巨浪,瞬間沖垮吊橋,將小食堂房屋也卷入其中。廠里的油桶、油罐、木料等雜物,也被洪水無情裹挾,順流而下。山野間一片混沌,渾濁的洪水漫過公路、沖進草坪、灌入大樓,瘋狂地摧毀著眼前的一切,那駭人的場景,即便多年后回想起來,仍讓我心有余悸。若不是撤離及時,不知會有多少生命被洪水吞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剎那間,廠區停水、停電、停氣,所有運轉的機器戛然而止。靠近山邊的六六三車間首當其沖,洪水沖垮圍墻,灌入車間。一名氣焊工老師傅發現險情后,不顧腿部擦傷,奮力挖掘水溝引流,這才保住了電機等重要設備,避免了一場更大的災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山上的洪水洶涌而下,直撲六六八車間;小峪河的洪水也漫過公路,沖毀圍墻,灌入供應科倉庫,沖走制桶車間的油桶。兩股洪水匯聚在一起,如惡魔般迅速蔓延至整個廠區。六六八車間受災最為嚴重,一樓積水齊腰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正當全廠上下嚴陣以待之時,一則噩耗傳來——有位家屬工在上班途中不幸被肆虐的洪水卷走。洪水裹挾著暴戾與未知,在四野瘋狂肆虐。廠領導當機立斷,立即下令緊閉廠門,嚴禁任何人擅自外出,將危險隔絕在外。與此同時,三樓會議室里,全廠中層以上領導緊急會議在凝重肅穆的氛圍中召開,一場與洪水的殊死較量正式拉開帷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被困在廠區內的我,心中滿是牽掛與擔憂。安溝門托兒所里的孩子怎么樣了?是否安然無恙?丈夫隨機修隊前去架橋,一路上是否平安?種種念頭在腦海中不斷盤旋,我的心緒如亂麻般七上八下,難以平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暴雨稍作緩和時,有人冒著生命危險沖進廠區,向廠領導匯報廠外家屬區、學校、托兒所及醫院的情況。得知學校和托兒所雖遭雨水倒灌,但孩子們都平安無事;機修隊架橋完成后,在返回廠區途中被勸返,平安回到了家屬區。多年后,聽機修車間的張書記回憶,那次架橋可謂驚險萬分。當他們返回至李家寺時,恰逢洪水暴漲,剛架好的橋瞬間被洶涌的洪水沖得歪斜橫躺在洪水里。眾人只能蹚水過溝,身材矮小的張書記一個踉蹌,險些被洪水卷走。千鈞一發之際,是我愛人眼疾手快、力大沉穩,一把將他從湍急的水流中拽了出來。張書記感慨,若不是我愛人身材高大,出手相助,恐怕自己性命難保。這次架橋本是團委組織的活動,與愛人并無直接關聯,卻鬼使神差般被我動員參與。剛巧洪災把我困在廠里,而他卻有幸回到家中,不僅將我們的孩子從托兒所接回家,還順帶把滯留廠里黨辦打字員小周的孩子也接到我家。孩子三歲左右,第一次離開父母,晚上哄他睡覺異常艱難。小孩有個毛病,睡覺要一直手搓著大人的耳朵入睡,離開耳朵就哭。我兒子也才三歲,往日都是跟我睡,丈夫身邊一邊一個小孩,這個哭罷那個哭,整晚無法入睡。小孩在我們家停留了幾天,直到她父母歸來。那個特殊時期,許多雙職工夫婦都被困在廠里無法照顧孩子,幸運的是我丈夫回到家中,讓我困在廠里也能安心一些,因為孩子有人照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晚餐時分,人多飯少,許多人都沒打到飯。我們政工樓上幾個女士只能分食楊麗紅辦公室留存的幾片餅干充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夜幕降臨,往日燈火輝煌的廠區陷入一片漆黑。雨依舊嘩嘩地下著,滴答滴答的雨聲敲打著窗戶,也敲打著每個人不安的心。我們幾個女同志擠在檔案室的桌子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共同熬過了這個驚心動魄、充滿恐慌的夜晚。</p> <p class="ql-block">被沖毀的鐵路大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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