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賞牡丹

曉月

說起觀牡丹最好的地方，人必言河南洛陽或山東菏澤，皆因其深厚悠久的牡丹文化淵源使然。而北京盡管是皇城，但由于牡丹種植時間晚、名氣不大，雖品種繁多、種植廣泛，終未形成舉國追捧之勢。但如果你就在北京，你會看到，谷雨過后，北京人觀賞牡丹高漲的熱情，一點也不比這兩個地方差，可謂是爭先恐后，蜂涌而至，生怕錯過了牡丹花開的最好時節而遺憾一年，我想這可能是牡丹花與北京特別有緣吧！我是按照傳統的說法，谷雨后第三天去景山公園看牡丹的，說是這天為觀賞牡丹的最佳日子。這天天氣不錯，藍天白云、春風和熙！但心中忐忑的是，北京前幾天剛經歷過超級大風和雨水天氣，不知道牡丹受到損傷沒有。不久前我去武漢東湖的牡丹園，僅是因為一夜風雨，看到的就是落紅遍地、一片狼籍。找遍了園里的每一個角落，好不容易才在一叢濃密葉子中發現了一朵黃色牡丹花，其它的全部被摧毀。當時曾賦詩一首“本來去賞牡丹花，無奈疾風驟雨加，一夜只存花一朵，猶言昨日有繁華。”表達心中的感慨！但南方的經驗在北方似乎不起作用，當我剛走進景山公園西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一派花團錦簇，姹紫嫣紅的景象。這是牡丹種植區域，這里的牡丹花競然絲毫沒受到天氣的影響，照樣開得精神抖擻、鮮艷欲滴、無比燦爛。難道北京的牡丹花與北方的漢子一樣，比南方的更頑強、更能經受風吹雨打、更具生命力嗎？此時，面對眼前的牡丹花，我的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敬意！景山公園是一家皇家園林，自明清開始，便栽植牡丹。據說，公園這次作為今年北京牡丹節的主場，共有牡丹近兩萬株，500余個品種，涵蓋九大色系、十大花型，分別種植于公園的前后山、觀德殿古建院落和西區。走進牡丹園內，只見不同形狀不同顏色的牡丹一株挨著一?，密密麻麻、連綿成片、目不暇接。它們或含苞待放，努力地吸吮著營養以積蓄盛開的力量；或盛開怒放，毫不吝嗇地展示著自己的美貌。就像一位位精心裝扮的佳人，以最好的姿態，迎接著八方來客。這里的牡丹花千姿百態，她們有的碩大如盤、內藏錦繡；有的小巧鈴瓏、面相清秀；有的像皇冠、威儀四方；有的像蝴蝶、自在飛舞：有的雍容華貴，如儀態優雅的貴婦人；有的大氣端莊，如教養頗佳的大家閨秀；有的如荷花盛開、大開大合；有的像菊花綻放、舒卷有致；有的挺拔如松，也有的柔美似柳。最有意思的是，看見一種叫做“葉里藏珠”的牡丹花，和她的名字一樣，像一顆渾圓的珍珠，躲在茂盛的葉子里靜靜綻放，十分低調，也因此避開了已經開始有些灼人的陽光照射，把自己保養得鮮嫩如初。我們還看見一種名叫“荷包” 的牡丹，花的形狀與我們見到的其他牡丹花不一樣，為串狀心形，頗像古代女子的荷包掛在枝條上。她的名字與一個美麗傳說相關。相傳唐代終南山北麓有個小村莊，以種植牡丹而遐邇聞名。村里有個美麗的姑娘名叫阿姑，特別會繡工活。按照這個村的風俗，男女青年一旦定親，女方必須親手繡個鴛鴦荷包，送給男方作為信物。而阿姑所繡的荷包，花卉圖案栩栩如生，竟然會有真蝴蝶飛落上面。于是給她提親者幾乎擠破了門檻，但都被其家人婉言謝絕。原來阿姑的鐘情人是一個在塞外充軍的青年，阿姑十分想念他，每月都要繡個荷包掛在院內的牡丹枝上，以表思念之情，久而久之荷包形成了串，竟然變成了“荷包牡丹”。后來那位青年終于回家，有情人終成眷屬，白頭到老。而從此“荷包牡丹”就與忠貞的愛情緊密聯系在了一起，給人以美好的遐想。牡丹花的顏色也很豐富，有紅、紫、藍、白、綠、黃、粉、黑、復色等，鮮艷且純正。“洛陽紅”牡丹不僅數量多，而且正值盛開期，昂首怒放，十分耀眼！它是唯一以“洛陽”命名的牡丹品種，源自唐代，俗稱“焦骨牡丹”，又名“紫二喬”。其花朵初開時為紫紅色，光澤閃爍，后期逐漸變淡，散發出濃郁而帶有草藥味的花香。歷經千年栽培，洛陽紅牡丹已成為牡丹中的經典。相傳在唐代，武則天冬日游上苑，傳旨令百花盛開，唯獨牡丹不遵。武則天大怒之下縱火燒之，然而牡丹卻得邙山水土滋潤重生，人們稱其為“花中君子”。這份傲骨與堅韌，正是洛陽紅所傳達的文化精神！黑色牡丹比較少，找尋了一圈，才發現了二三株這個顏色的品種，名為潑墨秀，不過煞是好看，深紫中透著墨色，在陽光的咉照下，葉片泛著綢緞般的光澤。從國外引進的黑色品種黑豹還在蘊育期，花苞飽滿，等待開放。“皇冠”和“海黃”等黃色品種也在盛花期，色澤水嫩，青春靚麗。“綠幕隱玉”屬于豆綠牡丹，初開時是嬌懶的豆綠色，隨著花朵漸放，會呈現“白花點翠”的效果，全開時則變成了漂亮的白色，目前它處于中花期，正在次遞綻放。當然名氣最大、顏色最美的還得是趙粉、魏紫、姚黃和豆綠。“姚黃”牡丹，花色淡黃，嬌嫩欲滴，柔美而溫暖；“魏紫”牡丹，紫色深沉，粉紅染邊，高貴而神秘；“豆綠”牡丹，花色清新淡雅，如清風吹過田野，沁人心脾；“趙粉”牡丹則以其恰到好處的粉嫩色彩，贏得了無數女性的青睞。千百年來，她們純正貴氣的色澤一直為人所稱道，所謂姚黃魏紫已成為色澤美麗的象征和代名詞。只是因其太過嬌嫩，經不起日曬和風吹雨打，我們看到的趙粉和姚黃大都已呈蔫態，甚為可惜。“二喬”也是一種牡丹珍品，當我們看到時，便為她的名字所吸引。她是復色系品種，二種顏色的花開在同株同枝上，或是紫粉二色同開在同一朵花上，暗示“姊妹”之意，所以人們給她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把她比做三國時期吳國二位青春妙齡、貌美如仙的大喬和二喬，讓千年風情與千年美麗相映成趣！北京的牡丹，就其種類來看，和全國其他一些地方相比，也并無特別之處。要說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數百年來皇城氣息的浸染，讓她有了一種與生俱來的皇家氣派。她們生在皇家園林也長在皇家園林，目之所及，皆為皇親國戚、王公大臣，感受到的也是皇泉玉露的滋潤和喂養，因此，當人們走進這些園林，看到牡丹的端莊大氣時，自然會聯想到皇家建筑的莊嚴雄偉以及他們所散發出來的皇家威嚴；看到牡丹的高貴艷麗時，自然會聯想到皇家女子的富貴之氣和雍容之態；看到牡丹的吉祥瑞和時，自然會聯想到皇城的風調雨順，根基牢靠。特別是當我們在牡丹園內，看著那些映襯著牡丹花的紅墻黃瓦、亭臺樓閣的時候，巳經分不清誰主誰次、哪個更為重要，儼然已是融為一體，宛若天成。牡丹已成為皇城景色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晨鐘暮鼓聲中，敘說著時光流逝的故事。如果從深層次講，牡丹的品性，與北京人普遍認同的審美認知有高度契合。北京自明代特別是清代以來，當政者就十分推崇中正祥瑞的審美觀，這種審美觀以北京中軸線為代表，體現在北京城市構建的方方面面、隨處可見、滿城皆然，作為皇城根下的老百姓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耳濡目染，久而久之，這種審美觀就慢慢浸透到北京人的血脈與骨髓中，成為北京人精神符號的重要內容。而牡丹端莊富貴的文化表征，讓北京人從牡丹的身上找到了一種精神和神韻的契合，從而對牡丹喜愛有加，十分珍視。當然，北京人喜歡花的傳統自古有之，賞海棠、觀玉蘭、品丁香...詩會、花會等各種花事活動名目繁多、應接不暇。因此，國色天香的牡丹作為國花被追捧也就成為北京人的應有之舉。我不是北京人，我喜歡牡丹的初始原因，不是因為我接觸的多，或是有這方面的興趣，而是因為我從事的工作，經常要與戲曲打交道。在戲曲布景上、戲服上和演員手里拿的扇子上經常有各種樣式、端莊華麗的牡丹花圖案，非常賞心悅目。不少演員還以牡丹為藝名，叫起來也非常好聽悅耳。還有著名的昆曲《牡丹亭》，傳達出來的牡丹意像，數百年不敗，真是美極了！在這種工作環境中時間長了，自然便生發出了對牡丹的偏愛之心。因此，牡丹在我這里，和許多人、許多事是聯在一起的，與許多美麗的傳說和故事是聯在一起的，與許多美好的想像是聯在一起的，從而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審美意象。而每次當我帶著這種意象，走進活色生香的牡丹園時，在我眼前所展現的就不僅僅是一朵朵牡丹花，而更多的是一種秉性和志趣，是一個個活生生的靈魂，是淵源流長的歷史、文化底蘊和人文情懷。也正因為這樣，我便更喜歡牡丹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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