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子夜的車輪碾碎猶豫時,東南沿海的季風正翻動刺桐城六百年的日歷。這座被時光包漿的港口城市,總在某個猝不及防的轉角,用紅磚厝的燕尾脊挑破旅人的心防——原不必計較經年累月的醞釀,啟程往往始于月光與路燈交界的剎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寒料峭的機場高速像條銀魚,載著我們游向深藍的黎明。泉州以她特有的方式迎接遠客:出租車匿跡的街巷里,免費公交正載著古城的體溫穿行。那些玻璃窗框住的街景,是活著的《清明上河圖》——騎樓下搖元宵的老阿嬤,佛具店前焚香的少年,關帝廟前被香火熨得發亮的石獅子,都在流動的車廂里忽明忽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像兩尾逆游的魚,在潮水般涌向古城的游客潮中,溯向西沙灣的細浪。崇武古城墻的條石沁著咸澀,六百年前的戍卒把月牙形的海灣砌進城墻,今人則在石縫里尋找貝殼的殘骸。</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惠安女的頭巾掠過礁巖,黃斗笠下銀腰鏈的脆響,驚醒了沉睡的牡蠣殼。這些被海風腌漬的細節,比任何導覽圖更接近泉州的魂靈。</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些被民間諺語解構的服飾密碼,原是海天之間生長的生存美學。花頭巾是漁汛季的晚霞,封建頭裹住千年海風;短上衣在勞作時翻卷,民主肚袒露著與烈日談判的勛章;節約衫緊束的胸襟藏著漁家女的矜持,闊腿褲卻將八百里海浪裁成行走的旌旗。當她們彎腰拾貝時,銀腰鏈垂落的弧線恰似潮水褪去后的月牙,而灌滿咸澀海風的褲管,正把浪花的遺囑寫進砂巖的年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待得折返城中,開元寺的桑蓮早已把芬芳釀成禪意。人潮退去后的西街顯露出本相:花崗巖鋪就的商道仍回蕩著蒲壽庚的商船起錨的號子,咖啡館的拉花里沉浮著馬可·波羅的嘆息。我們在泮宮門前分食滿煎糕,糖漿裹著花生碎的香氣,恰似洛陽橋上那些跨海的船板,甜蜜里滲出咸澀的滄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座城教人懂得:步履丈量的從來不是地理的遠近,而是時光的厚薄。當半城煙火半城仙的燈火次第亮起,方知所有舟車輾轉,不過是赴一場遲到多年的約定——在歷史與當下的皺褶里,與那個說走就走的自己,狹路相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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