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庫爾勒的夜，陳雪雁帶來的驚喜與溫情</p><p class="ql-block"> 庫爾勒的夜濃稠如浸墨的氈子，將旅店廉價窗簾外的喧囂嚴嚴實實地裹住。我四仰八叉地癱在硬邦邦的床上，機械地滑動著手機屏幕，貨運平臺的頁面被我翻來覆去，卻始終不見回貨信息的蹤影。窗外飄來烤馕的焦香，裹挾著夜市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愈發襯得這空蕩蕩的房間寂寥又冷清。</p><p class="ql-block"> “叮——”手機突如其來的震動，打破了這死寂。陳雪雁在群里發的消息，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無波的死水。“五一啦！咱們這群勞動者也給自己放個假！”她興致勃勃地提議大家定位到瓜州西湖鎮云姐客棧，還說要請群里的“大才子”給“西北八大金剛”群寫首歌。</p> <p class="ql-block"> 我盯著手機屏幕，心中突然燃起一股莫名的興致，摸出一支煙點燃，就著床頭那盞昏黃的臺燈，那些在戈壁上顛簸的日日夜夜、在驛站里舉杯暢飲的瞬間，還有烤羊腿散發的裊裊煙火氣，一股腦兒地涌上心頭，化作我指尖跳躍的詞句。在手機備忘錄里，我鄭重地敲下了《大西北八匹狼》的歌詞：</p><p class="ql-block"> 瓜州客棧土炕旁</p><p class="ql-block">圍聚思緒微弱光</p><p class="ql-block">烤羊腿香滿房飄</p><p class="ql-block">就此別過情誼長</p><p class="ql-block"> 陳雪雁歌聲破夜響</p><p class="ql-block">歃酒回憶豪情揚</p><p class="ql-block">大西北八匹狼</p><p class="ql-block">自此故事散場</p><p class="ql-block"> 八匹狼 天地闖</p><p class="ql-block">決定之后 各自奔遠方</p><p class="ql-block">車輪響 破風霜</p><p class="ql-block">回憶似戈壁 遼闊又寬廣</p><p class="ql-block"> 戈壁風沙狂肆吹</p><p class="ql-block">車輪滾滾不停留</p><p class="ql-block">橡皮山上雪紛飛</p><p class="ql-block">過往時光不回頭</p><p class="ql-block"> 315國道豐碑立</p><p class="ql-block">我們故事已寫就</p><p class="ql-block">備胎溫暖那黑夜</p><p class="ql-block">照亮各自的路途</p><p class="ql-block"> 八匹狼 天地闖</p><p class="ql-block">決定之后 各自奔遠方</p><p class="ql-block">車輪響 破風霜</p><p class="ql-block">回憶似戈壁 遼闊又寬廣</p><p class="ql-block"> 星星峽路牌仍在</p><p class="ql-block">分別時刻也精彩</p><p class="ql-block">烽燧旁邊憶豪邁</p><p class="ql-block">過去勇敢放胸懷</p><p class="ql-block"> 火焰山熱棗香來</p><p class="ql-block">飄向那不同地帶</p><p class="ql-block">水潑車板夢已遠</p><p class="ql-block">熱氣之中情仍在</p><p class="ql-block"> 西北明月亮堂堂</p><p class="ql-block">照著各自前行方</p><p class="ql-block">一路創傷與榮光</p><p class="ql-block">化作未來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八顆熾熱的心兒</p><p class="ql-block">留下曾經的橋梁</p><p class="ql-block">大西北的漫路上</p><p class="ql-block">就此揮手說再見</p><p class="ql-block"> 沒想到我的這首歌詞，竟得到了大伙的一致認可。當陳雪雁把歌曲發到群里，還配文“咱們的狼嚎聲終于有譜了”，即便隔著屏幕，我也能想象出她挑眉淺笑的模樣。老五兩口子在喀什發來了熱情洋溢的語音：“寫得真地道！等我們到庫爾勒，咱哥幾個一塊殺到瓜州！”莎車的陳妮也點贊道：“我就知道，我兄弟是咱們群里的小秀才。”在霍爾果斯的二毛跟著起哄，八大金剛的消息在群里瘋狂刷屏，就連遠在天津的老九額日德木圖都冒出來說了幾句。可偏偏，那個一向咋咋呼呼、最活躍的陳雪雁，自那之后卻再沒在群里露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緊緊攥著手機，像守著某種珍貴的期待，等了整整一夜。心里就像揣著一團怎么也理不清的亂麻，空落落的。明明她平時最關心我，可此刻，我卻連一句簡單的安慰都等不到。窗外的天色漸漸亮起，我罵罵咧咧地起了床，又失魂落魄地在貨運市場晃悠。烈日炙烤著大地，柏油路都被曬得發軟，喉嚨里滿是沙塵的苦澀味道，而我的手機，始終安靜得可怕，沒有半點她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這漫長的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我盼著手機能突然響起，盼著對話框里能跳出她的頭像，可直到夜幕再次籠罩庫爾勒，我的期待都化作了泡影。</p><p class="ql-block"> 拖著疲憊到極點的步子，我回到旅店。剛推開房門，身后突然傳來那聲熟悉到骨子里的“呔——”。我猛地轉身，就看見陳雪雁抱著個文件袋站在走廊里，工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肩頭，發絲被風吹得凌亂不堪，可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是藏著漫天星辰。我一下子僵在原地，手懸在半空，滿心的委屈、驚喜和鋪天蓋地的思念瞬間交織在一起，攪得我眼眶發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看什么看？”她大大咧咧地把文件袋塞到我手里，“再找不到貨，某人怕是要在庫爾勒喝西北風了。”我有些顫抖地翻開文件，映入眼簾的竟是已經談妥的回貨合同。那一刻，我的心猛地顫了一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拉著我沖進街邊的小店。大盤雞蒸騰的熱氣中，她絮絮叨叨地講著怎么聯系貨主、如何規劃路線，眉眼間滿是認真。我盯著她因為被辣椒嗆到而泛紅的眼眶，突然覺得，這世間再沒有比眼前這一幕更溫暖、更珍貴的安慰了。</p><p class="ql-block"> 飯吃到一半，她突然輕輕哼起了《西北八匹狼》。“八匹狼，天地闖……”那沙啞的嗓音混著隔壁桌的劃拳聲，在暖黃的燈光里悠悠回蕩。我不由自主地跟著和起來，當唱到“車輪響，破風霜”時，她像是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擦掉我嘴角的油星子，動作自然得仿佛已經重復了千百回。那一刻，我的心瞬間被某種滾燙的情緒填滿。</p> <p class="ql-block"> 不知何時，窗外的月亮悄悄升了起來，皎潔的月光灑在庫爾勒熱鬧的街道上，也照亮了我們碰在一起的酒杯。陳雪雁笑著說：“我和瓜州西湖鎮云姐打過招呼了，就等大伙聚齊了。云姐說好久沒見我們了，可想念了。她還問大伙好不好，尤其念叨著你……”</p><p class="ql-block"> 我望著她笑彎的眉眼，心中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感動。比起找到回貨，我更覺得幸運的是，在這茫茫戈壁、漫漫征途中，有這么一個人，愿意踩著星光，穿過風沙，堅定地來到我身旁。當時，我真恨不得立刻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把所有的感激與歡喜，都化作一個溫暖的擁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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