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22）

簡靜默

美篇名：簡靜默美篇號130885811筆名：塵埃落定 1986年的暑假，明慧的父親參加了胡書記兒子的升學宴，隔天為了慶祝堂姐考入大學，大伯母簡樸地擺了幾桌酒席，兩表哥和姑姑們都前來祝賀。二哥則滿血復活，提前回到曾經的重點高中，開始了復讀之路。在明慧眼中，二哥永遠是那么樂觀、充滿活力，不怕苦不怕累，雖然個頭不高，但精神抖擻，陽光帥氣。然而，開學不久，村里送來了一張衡陽市專科學校的錄取通知書，這讓全家人都感到困惑，因為二哥建中并沒有填報任何學校。明慧的父親帶著疑惑將錄取通知書鎖進了存放重要物品的柜子里，多年未再提及。明慧也步入了中學的殿堂，她的個子和容貌都有了顯著的變化。在鄰里和周圍人的眼中，她長得清秀美麗，身材勻稱，性格文靜。然而，明慧從未覺得自己出眾，反而認為小穎和舒紅各具特色，一個活潑可愛，一個文靜溫婉。中學初期，她對新環境充滿了好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好奇逐漸變成了厭倦。班上的女同學大多是老師和鎮上領導的孩子，成績優異，衣著光鮮，這讓她感到自慚形穢。班里有幾個同學的父母是下放知青，對子女的教育尤為重視，每當聽到同學們談論的話題，明慧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內心變得更加自卑。當時的她們那一屆流傳著一句順口溜：一般俊，二班妖，三班四班炮。明慧在一班，無論是在成績還是外貌上，都顯得平平無奇。她感覺自己在班級中沒有朋友，總是坐在倒數第二的位置，仿佛那個位置是特意為她預留的。她的同桌也是一個不起眼的女孩，兩人在成績上相近，共同的愛好是閱讀小說。同桌在家務農時表現得非常能干，深夜還在田間勞作，放牛割稻子如同勞力一般。她有一個繼父，對她并不關心，因此取了一個男孩的名字——許建，性格和外貌都有些中性化。盡管成長環境艱苦，但她依然樂觀開朗，善于與人交流，人緣極好，與明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桌或許是她班上唯一的朋友，兩人成績相近，都喜歡閱讀小說，彼此之間建立了深厚的情誼。 比起舒紅和小穎，明慧與同桌之間的關系顯得平淡無奇。在班級里，女生們似乎按照家庭背景和成績劃分了等級，明慧總是被邊緣化，只能默默地躲在角落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喜歡在座位上偷偷看書，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三年的中學生活，對她而言并沒有留下太多值得回憶的時刻。唯一令她感到快樂的，是與舒紅和小穎的友誼。每天早晨，三人約定在小穎家附近的馬路邊集合，一路說說笑笑地前往學校，放學后再結伴回家，嬉笑打鬧。偶爾，她們還會輪流在彼此家中過夜，每當與她們在一起時，明慧的世界立刻變得生動起來，她可以盡情地嬉笑打鬧，完全不像在班級里那個羞澀安靜、自卑的小女孩。或許，真正的快樂就是在最親近的人面前，能夠毫無顧忌地敞開心扉，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夏日的暑假，明慧主動幫助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家中有兩個魚塘，一個位于村前的稻田旁，面積約為兩畝；另一個則位于村后的山坡間，面積稍小，約有一畝多。每個魚塘里都養著相同的魚苗，如草魚、胖頭魚、鰱魚和鯽魚。到了年底，家里的收入主要依靠這兩個魚塘，不僅能夠過個好年，還能為來年的家庭開支提供支持。暑假期間，明慧自覺地跟隨村里的大孩子們一起去割魚草。她用幾個化肥袋拼成的大口袋，用扁擔挑著，走在去往田間的路上，心情愉悅，一路上有說有笑。一個名叫“蓮”的大男孩時常跟在她身后，他個頭高大，濃眉大眼，圓臉顯得有些憨厚俊朗，但臉龐比例似乎不太協調。盡管如此，他的性格卻十分活躍，反應迅速，總是能帶來歡聲笑語。 明慧找到了一片茂盛的青草，開始利索地割草，準備裝進大口袋。正當她忙得不亦樂乎時，蓮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背后，站在田埂上，捂著嘴偷偷地笑。明慧被嚇了一跳，質問道：你干嘛躲在我背后，笑什么？連笑著說：看來他們給你起的外號不用干活的農村公主果然名不虛傳。明慧放下手中的魚草，不解地問：你什么意思？有什么好笑的？蓮制止了她的動作說：你割的這些草根本就不是魚草。不是魚草？明慧愣住了，這明明是綠草啊。蓮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大口袋，將草倒在地上說：你割的這些是苦草，牛都不吃，更別提魚了。再說了，如果是魚草，早就被村里的婦女割光了。明慧愣住了，幾個小時的辛勤勞動竟然白費了。她環顧四周，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割完了草，正準備回家。連看出了她的焦急，安慰道：別急，我有辦法。他迅速藏好自己的兩口袋草，拿起明慧的扁擔和口袋，說：走，跟我后面。他們走了大約三里路，來到一個農科場，他指著塘埂上一片綠油油的草地，說：那就是蘇丹草，魚特別喜歡吃。現在是中午，沒什么人，我們趕緊去偷割一些。明慧的心跳加速，猶豫不決。蓮已經拿起刀，開始割草，邊割邊往口袋里裝。明慧終于鼓起勇氣，加入了行動。兩人默契配合，一個割草，一個裝袋，不一會兒就裝滿了兩個口袋。蓮說：就搞這么多吧，多了怕你挑不動。明慧感激地說：夠了，夠了。農場里的狗突然叫了起來，嚇得兩人慌忙逃離。蓮挑起兩口袋草，飛快地跑向藏草的黃豆地，明慧則跟在后面，氣喘吁吁。到達目的地后，明慧看著連汗流浹背的樣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對這個平時不怎么接觸的大男孩產生了莫名的親切感。 兩人坐在塘邊的樹蔭下休息。按明慧的性格，她對男孩一向保持距離，特別是萬姓的男孩，她更是心存戒備。然而此刻，她卻與蓮坐在一起聊天。蓮說：胡明慧，你好像不怎么愛說話，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們說你性格傲嬌懶得搭理，我總感覺不是。明慧回答：我有什么值得驕傲的？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蓮隨手扯起一根狗尾巴草，折斷后扔進塘水，草桿則放在嘴里輕輕咬著。他嘆了口氣，說：初三這學期升高中我讀不了了。你考上了嗎？明慧問。考是考上了鎮里的高中，但對我來說，別說讀書似乎是一種奢望，每一天都成了奢望，蓮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落寞。明慧望著他那有些不對稱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苦澀的笑意，他嘴巴不停地咬著草桿，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仿佛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沉默中明慧也很被動安靜地陪著。蓮突然問：都說你喜歡看書，你看過作家史鐵生的書嗎？我感覺我和他很像，只是我比他好，我可以自由行走。明慧：史鐵生？我沒有看過，他寫了那些書？蓮：《我與地壇》最近在《收獲》雜志發表了《務虛筆記》我很喜歡他的書。明慧：你也喜歡看書？她內心突然有種遇知音的感覺。蓮：他的書讓人在絕望中堅守，雖然沒有希望還是要努力活出心生向往和感激！《我與地壇》說：我搖著輪椅進去園中，它為一個失魂落魄的人把好了門。我在時間里有限地活著，我在親情的饋贈中無限地死著。明慧望著烈日陽光下的蓮，他在說這些話時候的表情，突然讓明慧很震驚和莫名的心酸欣賞。過了好一會兒，蓮說：我們回去吧，肚子有點餓了。你挑得動嗎？不行的話，我先送魚草到魚塘，再回來幫你挑一肩。明慧說：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慢慢挑回去。她挑起沉甸甸的口袋，臉漲得通紅，兩人一前一后，向村口的魚塘走去。途中，他們稍作休息，然后繼續前行。各自將魚草投喂完畢后，兩人相約第二天再次見面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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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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