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文學】龍泉鎮（二）

關山度若飛

作者昵稱：關山度若飛美篇號：512599114圖片來源：自拍攝 描寫原生態關東農村生活，講述闖關東人的故事……——題記 二、山溝里過年（上）二大爺話很少，只問了一句“什么時辰來的？”，上前牽了一下俺的手“咱回家吧！”，瞅著頭前走的二大爺，背己微弓下來，還不到五十歲，就很老相。山里人日子過得緊巴、平淡，人被生活磨得麻木了，特別是二大爺“跑腿子”一個，地里農活干不動了，隊里為了照顧，把給生產隊喂牲口的好活派給了他，一天到晚記十個二等工分，當時一個二等工分折合兩分錢，就是這點錢，還只有等年底年景好的時候，才能拿到手。二大爺的“家”其實就是一個不太長，鋪著一領舊高粱席子的土炕，是和別人家共有兩間草房，對面炕住著另外一家三口人，多說兩米寬的里屋地，中間用不太嚴實的木頭板子隔開，晚上睡覺時，兩面說話喘氣，打嗝放屁，聽得一清二楚……至于二大爺全部家當，說起來讓人心酸，木頭桌子上放個泥盆，里面幾個盤子碗筷，房檁子上用鐵絲子吊著個黑舊小柳條筐，放著戶口本、記工分冊和鐵釘子，繩頭子等破亂東西，還有積攢起來的一毛兩毛紙幣和一些鋼蹦，趁二大爺不在家時，俺偷偷數過，一共不到五塊錢。外屋地還有做飯用的一口黑糊糊大鐵鍋，倉房里有口裝著煎餅、凍豆腐等吃貨的大泥缸，院子里一頭百十斤重的豬，這就是俺二大爺的家。蓋著從對面炕那家借的一條打了許多補丁的薄被，俺在二大爺家住了下來。為了節省一點煤油，這里幾乎家家都是天黑不久就吹燈睡覺，除了偶爾幾聲狗吠，屯子里晚上靜得厲害，也常有午夜狗叫成一片的時候，等天亮后，立馬就有人互相告訴，昨晚上屯東頭或屯西頭進來狼了，讓狗給咬跑了。二大爺的活實際上挺辛苦，需要每天半夜爬起來，去給牲口添料，有十幾匹馬必須喂夜草。關東山冬天半夜，寒冷得讓“小鬼呲牙”，等一個多時辰二大爺回來時，俺看到他頭發、眉毛胡子，甚至棉衣后背上都是嘴里哈氣后凍結的白霜，俺最擔心的還是他五更半夜摸黑往返牲口棚的路上，可千萬保佑別碰到狼。來龍泉鎮沒幾天，就趕上過小年兒啦，這里的風俗是小年這天，家家殺年豬、送灶王爺，整個過大年時吃剩下來的豬肉再凍起來，哩哩啦啦能吃到快五月節。二大爺家里也來了好幾個膠東老鄉，幫助殺豬，我來了以后才知道，二大爺雖是咕嚕棒子一個人，但是那些膠東老鄉經常不斷地來送米面、送吃的，聽說二大爺有時一兩個月不在家吃一頓飯，東家叫去吃一頓、西家打發孩子來拽去吃一頓，家家都是那么熱情。 我來后，只要跟著二大爺到各家串門，甚至自己到誰家去玩耍，趕上吃飯硬往炕上撈，你不吃也不行，真是熱情；沒趕上吃飯，你想走？那也不中，非得讓你等吃完飯再走。知道二大爺的親侄子來了，擔心他到各家吃飯不方便，有兩個老鄉干脆連來兩天，煙熏火燎的給俺二大爺烙了九十多斤大煎餅，裝了滿滿一大缸，三個月也吃不完。過了兩天又來了幾個老鄉，又泡黃豆、又拉磨，幫助二大爺做了兩大盆豆腐，告訴吃不完，凍起來，慢慢吃。龍泉鎮過年，算是讓俺開眼界了，當時在城里過年，居民憑肉票，給不多點肉，平日里幾乎更是一點葷腥都看不到，可是在這里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俺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也得跟著大人一樣，端起粗瓷大碗、敞開衣懷、挺豪爽地咕咚咕咚往下喝，嗆得眼淚直淌。要說那種酒，可能現在誰也沒有喝過，當時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糧食酒，生產隊想方設法從縣酒廠偷偷弄出點兒高粱酒，一家分個兩三斤，不夠一頓喝的，沒辦法，一些膠東老鄉就想法弄些醫用酒精兌上水當酒喝，有兩回拉我一起喝過用白色“酒精粉”兌出來的“酒”，味道辣得直沖腦門。二大爺家的一口整豬，除了豬頭割下來留到二月二吃，又割下來兩條肉留著三十晚上包餃子外，其它都剁成大塊扔到大鐵鍋里咕嘟咕嘟烀，整個鍋里一百二三十斤肉，烀得稀爛，誰來都隨便吃。年前年后就在鍋里敞開放著，根本不往盆里盛，鍋里放了一個大鐵鉤子，你看中哪一塊，用鉤子鉤上來，放到菜板上啪啪一剁，拌上蒜醬，你就是吃上半鍋也沒有人管。俺到別人家一看，基本也都是這種情況，這里的民風就是這樣，粗獷、豪爽。這里幾乎家家門都不上鎖，也沒有準備鎖頭的，如果家里沒人，誰去了吃啥喝啥自己拿，反正除了俺是城里來的，其他都是膠東各州府的老鄉。實際上一進臘月，各家就開始忙活上年嚼咕啦，家家做飯的外屋地都是熱氣騰騰，冷丁進去個人連面目都看不清，攤煎餅、烙粘火燒、做豆腐，還有一坨坨的凍野豬肉，狍子肉。山里各種野獸太多了，有個膠東老鄉家養的大黃狗，五六天功夫就從山上給拖回兩只挺大的狍子回來，都是咬住了脖子，硬拖回來的，至于野兔子、山野雞，守家門口隨時能看到。除了忙活自家的活，老鄉們相互串門走動，幫助拉碾子、推磨，那股熱乎勁，沒說的！臨近年根兒，家家都盼著生產隊能把一年掙的工分發下現金，據說賣出的公糧，糧庫還沒結算出錢，還得等到正月以后。后來生產隊放出話來，每家先發八塊錢買過年用的，從生產隊在屯子東頭建的伐木廠收入上提取錢；可等來等去，又聽說伐木場掙的錢，讓一個木把子（工頭丿給拿跑了。最后實在沒辦法了，生產隊對外謊稱牛掉冰窟窿里摔斷了腿，偷偷殺了兩頭耕牛賣肉，大年三十那天，家家都挺高興地領到了四塊錢。有錢沒錢，關東黑土地上那些辛苦了一年的淳樸山東人，照樣高高興興過年，龍泉鎮籠罩在一片濃郁的年味中……（未完待續） 文字/攝影于國靜（關山度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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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文學】龍泉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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