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史無前列 56.陰晴圓缺

藍色的跳躍

申培良 56.陰晴圓缺 繼續上篇的話題，1968 年底，隔不過的一頁。那年發生的種種變故，真的令人無法忘懷，每每想起都會心潮跌宕，思緒萬千，事實賦予我們不盡的思考…… 不知是冥冥之中神靈的作用，還是靈魂真有回歸故里之說，病榻上的奶奶竟懷著無限思念之情對家人說： “我看見前腳板地（就是窯洞一進門的過道上），臥著一條黑狗。” 這分明是幻覺，可大姑的的確確屬狗，全家人不禁驚愕，背轉身暗暗流淚，想象著當年那個意氣風發，不怕犧牲，為表明與舊中國決裂，獻身革命，改遠萍為之軫的姑姑。 她身著列寧裝，頭戴泛黃色的軍帽，腰間插著小手槍，與姑夫一起帶領八路軍武工隊，戰斗在對敵一線。正如三表姐在《南下抗日戰士一一李振經、申之軫》一文中記敘的那樣，面對 25 比 100 的日本鬼子，硬是憑著英勇不屈，足智多謀，不怕死的精神戰勝敵人，突出層層包圍圈。 抗戰勝利后，又在解放戰爭期間，參加長江支隊，過黃河，跨長江，奔赴河南、奔赴福建，奔赴人民解放戰爭的最前沿，義無反顧，出生入死，在所不辭。 現在，卻突然就這么不幸離世，撒手人寰，陰陽兩相隔。-334- 本來姑姑與世長辭，考慮到爺爺奶奶的年歲和身心，大家都守口如瓶，沒有告訴他們，可眼下奶奶的話好讓人瞅心難耐。 真的，幾十年間親朋好友一直都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自然或者說是幻覺現象。好在現在有了靈魂之說，如果真的如此，那當年一定是千里之外的大姑來看母親了…… 奶奶從那時起一病不起，大爹從福建奔喪回來不久，也就是臨近年底奶奶也不幸病逝，靈魂和大女兒團聚去了…… 說起奶奶，我的感情世界，情不自禁的思緒又拉回到了物資饋乏，生活條件和環境十分落后的困難時期，揮之不去的往事又呈現在眼前。 那是隨母親從省城到鄉下的第一天早飯時，我望著板板的像半個月亮似的黃生生的新玉米面“谷亂”，揚起頭，眼巴巴望著奶奶問：“分份嗎？” 就是人們通常說的窩窩頭。所不同的是，形狀和做法很獨特，頭天晚上做好，放進蒸籠，燒開水燜住火，第二天早上再燃起大火蒸熟。那略帶甘甜味道，散發著新玉米清香的谷亂著實讓人喜歡，每每想起都會垂涎欲滴。 奶奶笑容滿面，聲音爽朗地回應： “不分，管飽！” 還有中秋節，濕潤的暖流由北向南撤退，空氣中水分變少，干燥的寒意接蹱而來，氣溫逐漸下降，奶奶神秘兮兮地把我拉進她做飯的小東窯，從炕沿邊扣著的碗底下輕輕取出，送給我的那兩個直徑不過五公分的小月餅……再三叮嚀：-335 “就在這兒悄悄吃了它，別讓人看見。” 然后走出去，關上了門兒。 我不知道奶奶當時的心境，也許因為父母不在身邊？也許我是二孩子家唯一的男孩兒？也許是奶奶偏愛？也許…… 想到此，小小年紀的我，悲痛之余，心里涌動著莫名的復雜。 總之，令我無法忘懷，淚流滿面，心里老想著愧對奶奶，奶奶走的那年，我不到 13 歲，無以回報。 也是那一年，大表哥在他叔叔強勁的牽線搭橋下在姥姥也是姑夫那個村上找了一個姑娘，人挺精干的，只是姑姑剛剛去逝，作為姥爺、姥姥家的直系親屬是極力反對當下結婚的。那時交通和通訊設備都極不方便，也不知道落難中的姑父及家人的態度。最終在大表哥叔叔的竭力推動下結了婚。 因為母親養母與姑姑家是一個村，又是本家，加上姑夫、姑姑和大舅當年又都是抗日根據地的領導，父母親與大姑夫、姑姑的關系就非常微妙，比其他親戚更進一步。大表哥的叔叔也經常和我小舅舅到我們家小住，每次都會逗我玩耍，關系非常好，但就是那件事兒，讓我對大表哥的叔叔有了看法。婚姻自主，親戚們不是反對這門親事，而是反對大表哥的叔叔堅持要在大表哥媽媽，也就是我大姑不幸逝世后不久來辦這件事兒。直至今天，大表哥的兒女都已經成家有了孩子，親戚們提起來，也仍然是這種看法…… 大姑和奶奶，母女倆就這么在一個特殊的時期，特殊的年份雙雙走了，心里好難受，好不是滋味兒…… 不久后的一天傍晚，勞累一整天收工后的爺爺，坐在當中窯門口，對-336-我說：孩子我怎么覺得手腳有些不聽使喚。我一時不知所措，問爺爺：我是去找醫生來看看？還是您再活動活動？爺爺說：先活動活動。我摻扶爺爺在窯洞門口站起來，來回走走，一只手腳還是不太聽使喚。我心里非常擔心，又對爺爺說：爺爺，您就在這兒坐著，我去叫醫生，馬上就來。待爺爺剛坐穩，我便飛亦似的向離家不太遠的村醫家跑去。村醫雖然比父親大不了幾歲，但輪輩份我得叫爺爺，聽了我的敘述，立刻起身隨我一同來到家里，問了問爺爺情況，伸展了一陣手腳，又扶他起來活動活動，然后說：再觀察觀察吧。 那一夜，明月當頭，已經很晚，爺爺還和衣坐在那兒，用右手活動著左手和左腳，半夜三更還起來到院子中央努力地活動…… 從此之后，爺爺就得了半身不遂。盡管爸爸知道后，設法買了許多金銀花回來，每天幫助爺爺洗手腳，依然收效甚微…… 爺爺不僅不斷活動，而且頑強地做到一切自理，看到院子中央的梨樹上結了梨猴，讓我幫他找來木棍和稍稍粗一點的鐵絲，做了一個非常精致適用的梨叉。既能折斷生病梨樹技上的梨猴，又能叉住摘下成熟粗笨的大黃梨。 爺爺一輩子辛勞，最終還是辛勞，再辛勞……讓我想起來心里就特別的難過。唉…… “武斗”結束，回到城里，我和母親遇到的第一個十分棘手和鬧心的事，就是能否升初中？到那個學校去？ 按成績和原住地，理所當然應該到地委子弟相對集中的一中上。可由于我們家先前已被從家屬院趕出來，有人提出質疑。母親為了讓我到市里一流的中學去讀書，托人找關系，準備搬家遷戶，為的是適應當時不-337-論成績按區域劃分的升學制度。就在母親已經在學校附近找房子時，學毛著積極分子的榮譽起了作用。在班主任和學校黨支部的關懷下，原研究決定沒有變，但附加一個條件。 班主任老師特意把我找去，拿出升學登記政審表，對我說： “讓你母親找個人，去你爸爸所在地區的主管部門蓋個章，然后交回來。” 想到母親身心疲憊的樣子，我擅自作主自己去碰運氣。 真是吉人天相，好人好報。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卻又為你打開了另一扇窗。當我心懷忐忑走進父親主管部門的大院時，院子中央一個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仿佛就是在等我似的。當我拿出表，上前說明來意時，這位叔叔竟微笑著仿佛自語說： “不就是升學嘛，父親是不是走資派與孩子能不能升學有什么關系？跟我來。” 我心懷忐忑，尾隨其后，走進靠西邊的一個大辦公室，眼看著他面對辦公桌后一位三十上下的叔叔說： “這是老申家的兒子，上初中，你給他蓋個章好啦。” 就這樣，我目不轉睛地眼看著這位好心，且不知名的叔叔，在我拿來的政審表上，蓋上了紅彤彤的公章。幫我實現了準上，能上，上一中的夢想。心里好不高興和感激，我給這位叔叔深深地鞠了個躬，轉身穩步走出辦公室。在途經院子中央時，心里己激動不已，背后還感到涼颼颼的，生怕人家反悔追出來。 剛一出大門，就飛亦似地向家跑去…… -338- 　　編寫：申培良，山西省長治市人大十一、十二、十三屆常委會組成人員，現任老干支部書記、市老體協常務副主席兼秘書長、山西省健康協會長治分會名譽會長等。從省城到鄉下到地市，經歷農工學干等，23歲從全市選拔出來的百名優秀青年干部中脫穎而出，成為當時市委最年輕的組工干部，數十年從事組織、紀檢和人大工作。擅長寫作，發表各類文體作品甚多，著有《藍色的跳躍》《襟懷》《熱血丹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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