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賦閑后的日子多半在家中流轉。茶煙與鉛字交替升沉，偶爾被電子熒屏的粼光刺破。案頭那本翻舊的《老人與海》總在某個頁碼卡住，書頁間浮出咸澀的潮聲——那是外婆用傳說織就的襁褓，至今仍裹著我的魂靈。</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七歲夏夜，竹床承著銀河。外婆的葵扇搖碎月光，將創世神話縫進我稚嫩的夢境："彼時天地混沌如卵，青天與滄溟原是同色的戀人。惡神妒火中燒，用雷斧劈開他們的擁抱。從此天穹日日垂淚，海水夜夜嗚咽。"她蒼老的手指劃過我掌心，"瞧，雨絲是天空垂落的銀發，浪花是海神舉起的白紗。"</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這則東方版俄耳甫斯神話，在我骨血里豢養出永久的鄉愁。少年書架上的《海燕》與《老人與海》，不過是給這份鄉愁套上異域的貝殼。直到十八歲初見真實的海，才發現外婆的童話藏著神諭——暮色中的海平線恰似老人嘴角的笑紋，液態的蒼穹與固態的碧浪在氤氳中交頸，確證著亙古未變的癡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天海在人類目力的極限處偷吻呢。"我在越洋電話里說。外婆的笑聲裹著電流雜音："我們囡囡看見永恒了。"那年冬天她化作白鳥投向海平線，羽翼掠起的風至今還在我枕畔盤旋。</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如今每臨碣石，總覺外婆的藍布衫在海霧中忽隱忽現。夕照將我的影子釘在灘涂，浪涌漫過腳踝時，恍惚又是幼時蜷在外婆膝頭的溫度。海風卷著咸澀，把往昔的童謠譯成密碼：沙粒是坍縮的星辰，鹽晶是凝固的淚滴，而永不愈合的海平線，是創世神留給有情眾生的歸墟。</span></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可惜現世的海在發炎。鐵銹色的潮水啃噬礁石，塑料微粒代替了鮫人淚。最近，某島國再次將核污水注入滄溟的血管。我合上窗，聽見外婆的葵扇在虛空嘆息："天地有大悲，故以海為瞳。"此刻東京灣上空的積雨云，可是天在沖洗被玷污的眼睛？島國再做反人類的事遲早會被大海吞沒...！</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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