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富 <p class="ql-block">有些書用來讀,有些書拿來藏。</p> <p class="ql-block">《Небо войны (直譯:戰爭的天空)》,作者波克雷什金,1970年蘇聯國防部軍事出版社出版;中文版《碧血藍天》,譯者朱啟文,1989年中國航空工業出版社出版。《Жизнь, отданная небу(一生,獻給藍天)》,作者波克雷什金娜,無譯本,1989年蘇聯莫斯科《愛國者》出版社出版。一封信,是(一生,獻給藍天)的作者寫給老幺的。今天讀書日,聊聊書和信,回憶回憶陳年舊事,也不算枉過這個日子。</p> <p class="ql-block">1991年元旦剛過,我被一個單位借調當翻譯,去蘇聯公干。在蘇期間,跟著領導們去了趟“新處女公墓”。不知為啥,中國人到了蘇聯,總要去那里看王明,好像按規定就該去似。</p><p class="ql-block">我們去的那天,已是下午3點過。天陰沉沉的。剛進大門,一大群烏鴉“撲”地一聲飛起來,呱呱呱地在空中打轉,盤旋一陣后,又落到高枝上,抖下片片雪花。我心頭一緊:耶,這個禮數,到位呢!</p><p class="ql-block">墓園很大。成排成排參天的大樹,一溜一溜低低的灌木,高低參差,形如隨風起伏的挽帶,把墓園分隔成大大小小的區域,同時護衛著園區的靜謐。沒有下雪,但伏在黑黢黢樹枝上、灌木上的雪,卻顯得益發的白,星星點點,像朵朵小花,布滿園區,默默祭奠著冥靈。</p> <p class="ql-block">我們走在園區小道上,東瞅瞅西瞧瞧,七縱八橫的小道轉來轉去,看過了文學家、藝術家、舞蹈家、音樂家、政治家、科學家,就是找不到王明的“家”。 </p><p class="ql-block">?我問陪同,王明同志究竟在哪兒?</p><p class="ql-block">?他倒好,反問我王明是男是女?</p><p class="ql-block">我曉得糟了,他根本就不知道王明是啥子“人”。</p><p class="ql-block">沒法,跟著走吧。不一會,到了赫魯曉夫站的地方。陪同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可大家心不在焉。看看,議論兩句,就決定回賓館算了:這地方,沒有生氣,太冷。</p><p class="ql-block">剛轉身,突然看到赫魯曉夫對著的那條巷道有個活生生的人,坐在窄窄的木條椅上,從頭到腳全身素黑,唯有那張俄羅斯非典型的瓜子臉,顯得白凈、端莊而肅穆。</p><p class="ql-block">“這么冷,坐在這兒,那感情......!”估計,當時大家都這么想。我大聲道:太婆,天那么冷,早些回去嘛,別感冒了!說過,我們就急著離開,一邊找埋在異鄉的老鄉,一邊找出園區的大門。東轉西轉,十多二十分鐘過去了,咋個又轉回了太婆坐的那根巷道,只不過是另一頭而已。她仍是那個坐姿,似乎入定了。我邊走邊喊道:太婆,咋還不走啊,會感冒的,快回家吧。</p><p class="ql-block">剛離開幾步,太婆似乎回過神來:小同志,你過來一下,耽擱你三分鐘。</p><p class="ql-block">我立刻過去。走近一看,呵,大美女,世界級的!有相貌、有身材、有氣質!她拉我在條椅上坐下,急促地說,感謝我們一行人的好意。她說她每天都要來跟丈夫聊天。今天再跟丈夫說幾句話就回去。她從一個很講究的手包里掏出一本書要送給我,是她寫給她丈夫的。她一邊問我的姓名,一邊拿起筆就在扉頁上寫起來:“贈王學富!以此表達對丈夫的深切懷念。波克雷什金娜。1991年1月20日。”</p><p class="ql-block">我接過書,揣進懷里,道謝,告別。</p> <p class="ql-block">時間流水,轉眼到了那年6月。按計劃,我隨公司空地人員到了蘇聯烏里揚諾夫斯克培訓中心培訓。7月下旬,飛行員要到莫斯科參加模擬機訓練。我作為聯絡人,自然隨隊前往。臨行前,空軍指揮學院的同行朱老師找我,請我把他翻譯的一本書帶到莫斯科,想方設法轉交給作者。我說,書帶去不難,但要找到作者,難上加難!他說我腦殼靈光,想得到辦法。我說有啥辦法,只有找使館幫忙嘛。</p><p class="ql-block">?不過,我還是問了下詳情:啥子書?《鐵血碧空》。作者名字?波克雷什金。我忙說,不忙不忙。等我想一下。這一想,就想起了年初在公墓里見過的太婆和她送給我的書,她的簽字不就是波克雷什金娜嗎?他丈夫肯定就是波克雷什金嘛!好巧不巧!我把這事給朱老師一說,他簡直高興壞了,直說,難以置信!</p><p class="ql-block">世間就有這么巧的事。</p> <p class="ql-block">到了莫斯科,趁還沒有開始訓練,我和另一個同事就急急趕往公墓。大門守衛問,找哪個?回答:波克雷什金娜。</p><p class="ql-block">進園區,徑直朝老地方而去。啊,怎么沒人?太失望!</p><p class="ql-block">回到大門服務處問:波克雷什金娜今天沒來?</p><p class="ql-block">?服務處很熱情: 沒來嗎?我給你們查查。哦,她有留言,說近日到扎波羅熱,參加以他丈夫命名的飛行學校的學生畢業典禮。</p><p class="ql-block">我請求到:我們能不能把給她的東西放到這兒。她來的時候你們轉交給她?</p><p class="ql-block">服務人員:當然可以。</p><p class="ql-block">?為了說明情況,我留了張紙條。還專門在下面寫了我的聯系地址,以便今后信件聯系。</p><p class="ql-block">朱老師委托的事情就這樣不太完美的完成了。</p><p class="ql-block">回到烏里揚諾夫斯克,我跟朱老師說明情況,說書肯定帶到了,只是沒見到人。朱老師用人不疑,馬上對我說,這次只帶了這幾本給作者。回北京一定給你寄一本,以表謝意。</p><p class="ql-block">?1991年9月培訓結束。下旬回到公司上班,一個同事就把一封信轉交給我,說是蘇聯寄過來的。我一看,你幾爺子也太不落教了,主人不在,就把我的信開了窗子。是你娃把郵票剪走了哇?同事哈哈大笑,我們只是想檢查哈你娃在外頭規不規矩。</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信的內容是感謝朱老師把她丈夫的作品介紹給了中國讀者,感謝我能把朱老師的譯作轉交給她。“假使他(丈夫)曉得中國人能認識他,那他,作為一名真正的國際共產主義者,定會非常高興。”。還說,她丈夫的書發行了15萬冊,但3個小時就脫銷,連她手中也僅存一冊。丈夫的稿費,她都捐給了新西伯利亞修建她丈夫的博物館。最后,她衷心希望能見到我和朱老師,并留下電話、住家地址,希望有機會一定到他家做客。</p><p class="ql-block">?信是1991年7月27日寫的,當時我還在莫斯科。可是......</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9年,莫斯科自由行,我和同伴又去了公墓。</p><p class="ql-block">那里似乎一切未變,只是服務處從售票窗口旁的小偏偏兒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服務中心,廳堂高大上。寒風中,走進中心,頓感溫暖。漂亮的小妹妹問有什么可以幫忙的。我說,波克雷什金娜今天來沒有。美女像見到天外來客那樣吃驚,碎步快跑回到工作臺,打開電腦,鍵盤幾敲,神秘兮兮地跟旁邊同事嘀咕了幾句,然后對我說:先生,波克雷什金娜女士今天在里面,但她……2000年已經去世......</p><p class="ql-block">我頭皮一陣發麻,心沉沉,進到墓園。</p><p class="ql-block">?我看到她了,那么樸實、那么卑微,像一棵小草,靜靜地、靜靜地陪伴在她丈夫身邊......</p> <p class="ql-block">下面的一方青石是波克雷什金娜墓碑。仰望丈夫,不離,不棄。</p> <p class="ql-block">有些緣分,它就只有相遇的緣,莫得再見的分。</p><p class="ql-block">一本書,一個故事,以此紀念世界讀書日。</p>
主站蜘蛛池模板:
曲松县|
恩施市|
陈巴尔虎旗|
济宁市|
湖口县|
昌邑市|
奉节县|
开原市|
赤壁市|
台江县|
石屏县|
永清县|
怀安县|
巨鹿县|
克山县|
奎屯市|
宝鸡市|
阜阳市|
方正县|
镇安县|
长治市|
鹤壁市|
广水市|
蓬安县|
湖南省|
富宁县|
墨竹工卡县|
湖口县|
泰兴市|
塔城市|
阜宁县|
抚州市|
阿尔山市|
雷州市|
东阿县|
安泽县|
凤庆县|
长治市|
鄂托克旗|
尚义县|
绥德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