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是極其嚴肅的一個人,他從來不拘言笑,整日繃著臉,很少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更別說說一些關心人的話了。<br> 父親是烈士遺孤,他的父親早在1938年抗戰時就犧牲在鬼子的槍口下,街坊鄰居的百家飯把父親養活大的,經歷了那些艱難和饑荒的年代,父親把我們姊妹兄弟六人又養活大。<br> 父親老了,他的背駝成了一彎毫無張力的弓。退休后,他喜歡在村里古老的街巷佝僂漫步,雙手背在身后,嚴肅的臉龐沖那些喊他伯伯叔叔的年輕后生們微微點點頭。<br> 2017年春節過后,父親變得消瘦起來,他從來沒對我們說過身體的不適。清明前后,81歲的母親在做家務時不慎摔成腦淤血,被送往中心醫院的16天里,母親一直處于昏迷狀態,消瘦的父親坐在病床前,手握著母親的手,寸步不離,只是那張嚴肅的臉依然繃的緊緊的。<br> 那天中午,我忙完工作后買了些飯菜趕往中心醫院。病房里傳來父親的聲音,“青芝啊,恁還記得恁娘家門前的那棵流蘇樹嗎,五七年春天俺去恁家娶恁時,恁非得讓俺給恁摘一枝流蘇花帶回俺家來,恁說恁想恁娘時就看看流蘇花。”<br> 病房里傳來父親低低的抽泣,這還是我的父親嗎?說實話在我的記憶里父親永遠都是冷若冰霜的那張臉,從來沒有笑過更別說見他哭過了。<br> “他娘啊,六O年那個冬天恁把咱家最后一碗菜湯灌倒俺嘴里,恁卻餓到昏厥脫水,俺知道恁惦記著倆妮子才沒有走,恁還是活過來了。這次恁也得挺過來,俺不能沒有恁”,父親的抽泣聲變的更劇烈了。<br> 我悄悄移動到病房門口,看到一束紅粉色的流蘇花放在母親依然昏迷的臉旁,父親滿臉淚水,雙手緊緊握著母親的左手,只是父親那雙消瘦的手抖得厲害。<br>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病房里的情景,淚水順著我的臉肆意橫流。<br> “青芝啊,俺把恁待見的流蘇花摘來了,恁想恁娘了,俺也想俺娘了”,父親拿起那束花沖著昏迷的母親說道,“他娘啊,俺身體也快不行了,俺昨晚夢到俺娘對俺說,今年俺也要去見她了”。<br> 我沖進病房一下跪在父親面前哭喊到:“爹!你咋了?你咋啦?”,父親擦了一把淚水,俯身把我攙起來說道:“我沒事我沒事,給恁娘說說話嘞”。<br> 十多天里,父親每天都要騎著他的電三輪去尋一束流蘇花放在母親枕前,直到母親蘇醒過來,他就再也沒去尋找流蘇花了。<br> 一個月后母親出院了,父親卻住院了,檢查結果是結腸癌晚期。2017年冬天父親去世了,那個冬天,華北大平原很冷很冷,街坊鄰居和父親生前好友前來吊唁的人很多,他們都說我父親在六O年救過他們的命。<br> 靈前,母親顯得很平靜,只是她喃喃道:“他爹,下輩子啊恁還得去東大慈村娶俺,俺還要帶恁看俺家門前的流蘇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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