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高考紀實</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丁鴻慈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是南京市二中六六屆高中畢業(yè)生。當年高考的準備工作已基本就緒,體檢已完成。校長王非還特地到我們支農勞動的曉莊林場告訴我們一個好消息:省里高考改革試點:南師附中和二中的考生在原校、原班級、原座位參考。大家頓感輕松,齊聲歡呼!晚上煮一鍋鹽水龍蝦招待校長,犒勞自己。誰知好夢不長,文革開始,高考推遲半年舉行。那時,藝體類專業(yè)加試已畢,也都不作數(shù)了。我一同班同學報南藝作曲系,過關斬將,已進入最后的15名擬錄取名單。當他得到此消息時,他正在理發(fā),剛理一半,他就神思恍惚地走出了理發(fā)店門,害得理發(fā)師傅跟后面追。六六年冬,那位曾給我們帶來高考福音的王非校長被打成“假黨員”、“叛徒”。后以“叛國罪”判處死刑。第二年,造反、奪權、武斗,大字報、大批判,不一而足,哪里去尋找“平靜的書桌”!我們的高考夢破碎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68年秋冬時節(jié),在城里終日無所事事的我們,報名到位于白馬湖畔的洪澤縣岔河公社插隊落戶。一年四季,春耕夏插,秋收冬水(利),我們和農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時的農村,因為村村辦學校,師范又停招,教師奇缺。1970年夏,縣里決定,選拔一批南京知識青年里的高中生做編內代課教師,先培訓后上崗。我們幾個同學有幸被選中,分赴淮陰師范和淮安師范,參加淮陰地區(qū)高、初中師資培訓班培訓。被分別編入文科排、理科排學習。當我從淮安師范的廣播中聽到清華、北大試招生時,心中暗暗欣喜:看來,大學很快就會普遍招生了。半年后,我們拿著《結業(yè)證書》都回到原公社任教。接下來幾年,高校招生逐步恢復,但均與我輩無緣,因為“貧下中農推薦”不到我們這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外來戶”!我們只有郁悶的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頗具黑色幽默的是,1973年的大中專招生,淮陰等地區(qū)試行考試與推薦相結合,先通過考試淘汰一批人,再搞“群眾推薦,領導批準”。我當時在公社中心小學戴帽初中部教語文和英語,在省地報刊發(fā)表過幾篇新聞稿件和文學作品,縣廣播站播放過我關于《學習毛澤東文藝思想,提高業(yè)余文藝創(chuàng)作水平》的錄音講話,我還兩次出席地區(qū)知青代表大會,小有點名氣。公社為了提高推薦人選質量,搞書面考試初選。教革會領導讓我出一份語文選拔試卷。我花了一晚上時間完成了任務,被領導夸:試卷出得有梯度,易區(qū)分,有水平。但我?guī)滓篃o眠,心中五味雜陳:我有水平出這份試卷,但卻無資格考這份試卷......后經(jīng)“白卷英雄”張鐵生一鬧,各地從此也不再敢搞考試初選。我的大學夢也隨之破滅。在接下來的幾年里,我和我的知青同事們紛紛戀愛、結婚、生子,過起了教書、支農、辦批林批孔專欄的日子。某某招工走了,某某被推薦上大學了,這足以堪稱那個死水微瀾歲月里的僅有的談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豈料,粉碎“四人幫”以后,中央大力撥亂反正。1977年10月21日傳來喜訊:關閉了11年半的高考大門終于打開了!我和同學們很是興奮了一陣子。趕緊找中學課本復習,談何容易?那個不讀書的年代,哪有什么系統(tǒng)的復習資料供學習?逮到什么是什么。一但有同學從南京拿來什么油印資料,大家如饑似渴,馬上傳著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妻子也躍躍欲試。她是六六屆初中畢業(yè)生,在灌云縣插隊不久就當了民辦教師,后轉回原籍插隊,仍干本行。她讀初中時,成績特別好,人又聰明,復習復習考個大專、中專也有可能。可那時我們的女兒才一歲半,兩人都上學,女兒怎么辦?經(jīng)過痛苦的抉擇,妻子自愿放棄報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但是我在報文科還是理科問題上又犯躊躇:因自小受父兄的影響,學醫(yī)一直是我的夢想。如不是“文革”,我早已穿著白大褂,頸上吊著聽診器了。可我平時課務重,沒時間復習數(shù)理化,理科無把握。再加上我那在西安第四軍醫(yī)大學工作的大哥、二哥來電報說,他們學校今年不到江蘇招生,讓我報上海第二軍醫(yī)大學。在那走后門成風的年代里,我很失望,也很不自信,只好報文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77年11月28日,我們走向初考考場。那天早晨,天寒地凍,我們呼朋喚友往岔河中學趕,路遇一教地理的老教師朝我們開了句玩笑:“今后穿皮鞋穿草鞋,在此一舉啰!”我邊走邊思忖著這句話,覺得有點意思。看看腳上穿的膠底解放鞋,再看看豐敞河河堤路面上那些隱約可見的高高低低的鵝卵石、砂礓石,中午化凍時,不是膠底鞋也能走。立馬回頭換穿我那雙破棉皮鞋!同伴們見我往回走,不理解,還以為我丟下什么重要東西,叮囑我千萬別誤了考試時間。妻子見我為一句玩笑話,竟當起真來,笑話我太沉不住氣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事后,我也問過自己:你是從來不講迷信的,這是怎么了?其實,多少年來,一個揮之不去的場景時時浮現(xiàn),此時格外清晰:那是下鄉(xiāng)兩年后的春節(jié)前夕,我在南京家門口的街上閑逛,見公園門口圍了一簇人,我好奇地探過頭去,見是一個測字相面的老者在那里自我吹噓,便打算抽身。豈料,他竟指著我說:“諸位,你們看這位青年同志的下半張臉,長得多有福相,他下半輩子必定主貴!”大家好奇的目光都轉向我,我臉一紅,趕緊低頭擠了出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個年代,我們早已“徹底唯物主義化”了,怎么還能理會這些封建迷信?但怪得很,就是忘不掉!事后自我剖析:這很可能就是我臨考換皮鞋的思想根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初試順利通過。12月23日,我們又趕到洪澤縣中去參加復試,系全省統(tǒng)考。大家投親靠友,分頭住宿。我住在剛從外地調入縣城東的岳父家。岳母知我不喜歡吃一般面食,特地在頭天晚上包好菜肉餃子,凍一夜,第二天早上煮給我吃。當?shù)仫溩铀追Q“萬萬順”,吃了以后諸事皆可順遂!當年我虛歲三十,30個小餃子一頓吃光,必交好運!考了兩天,吃了兩頓餃子。果然考試順利。監(jiān)考的是我搞通訊報道時認識的一個縣財政局干部。考試前后,我們互撂香煙,氣氛融洽,一點不緊張。語文試卷的作文題目叫《苦戰(zhàn)》,源自葉帥的詩句:“攻城不怕堅,讀書莫畏難;科學有險阻,苦戰(zhàn)能過關。”要求寫一篇記敘文。構思時我頗費思量,有兩個素材可以寫:一個是我大哥他們部隊醫(yī)院克服困難收治大批在中印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或唐山地震中頜面部受傷的傷員;另一個是洪澤湖水上公社奉命破冰取魚,完成省外貿出口羅馬利亞3噸鮮魚的任務。這兩個素材我反復醞釀,究竟寫哪一個能出采?思考了好幾分鐘,我決定寫后一個,因為我曾被借調縣人武部,參與創(chuàng)作民兵斗爭故事,采訪過有關人和事,有較多的感性認識。結果不打草稿,不寫提綱,一氣呵成。紙寫完了,再要再寫,足足有三千字。交卷時,坐我前排的一個同學回頭望了一下,只看見我作文開頭一行3個字:“起風了!”走出考場,他對我說:“就憑你文章開頭那三個字,這篇作文肯定差不了!”還真讓他猜對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78年元月初填志愿。報綜合性大學讀書要化錢(我不知道可以申請助學金)。我們一家三口,我月工資24元,妻子民辦教師津貼15元,外加工分。在物價特低的小鎮(zhèn)生活,尚能維持。我如上學,收入大減,她們母女自顧不暇,哪能顧及到我?干脆報吃飯不要錢的師范專業(yè)吧!因為數(shù)學未考好,第一志愿只敢報“南京師范學院淮陰分院”。過了一星期,公社文教助理自縣里回來興奮地告訴我:“省派駐地區(qū)高校招生工作組副組長,是南京醫(yī)學院的一個女干部。她說你的語文成績幾乎滿分,全淮陰地區(qū)第二,史地96分,算高分。政治也是高分。”暗示我把志愿抬高些。我當即跟他到辦公室,翻出我的《志愿表》,將第一志愿中的“淮陰分院”四個字用小刀刮掉,在第二志愿“南京師范學院”后邊添上“淮陰分院”四個字。“平生無大志”,這樣的志愿一填,就注定我今后一輩子吃“教育飯”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78年的春天來得早,可我的錄取通知書卻遲遲不到。我們公社有人已收到通知書了,與我同大隊的南京二中同學已收到南大中文系的錄取通知書。真急死人!整天悶悶不樂,上課沒勁,做家務也沒勁。妻子安慰我:“十一年都等下來了,還在乎十天、半個月的?”于是,只好打起精神上講臺。二月底的一天上午,剛上完第二節(jié)課,在教室門口,我的一個同事就微笑著將印有“南京師范學院”字樣的牛皮紙信封遞到我手中。直到此時,我才松了一口氣。心中倒十分平靜。通知要求3月5日報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接下來的幾天里,校領導忙著從下面中學選調教師補我們的空,因為在初中部任教的幾個南京知青都考上了。我們則都忙著遷戶口、轉糧油關系。一個春光明媚的下午,我回生產隊結算口糧。隊長熱情地先安排勞力將我的千把斤稻子裝上小木船,再派一老把式將船撐到公社糧管所幫我換糧票和錢。運糧船航行在洪澤湖與白馬湖之間的主航道潯河上,西南風勁吹,糧船逆流而上,劈波斬浪。老把式穩(wěn)坐船艄把舵,我在岸上拉纖,身背纖繩,不再臉朝黃土背朝天。我弓下腰,昂起頭,笑看四野。初春,沫浴在陽光下的的麥苗、油菜、楊樹,生機盎然。我迎著陽光,繃緊纖繩,一步一個腳印,步步著力,走向被彤紅的晚霞染透了的岔河鎮(zhèn)……</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二0二五年四月二十三日錄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注: 本文作者丁鴻慈,南京市人。1968年高中畢業(yè)后,作為知青,到淮安市屬下的洪澤縣岔河公社插隊,并在那兒成家。1977年高考恢復,考取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1982年元月畢業(yè),分配在淮陰教育學院。后在淮安市教育局領導崗位上退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原平市|
安阳市|
宝丰县|
米易县|
石家庄市|
富平县|
余干县|
龙井市|
庆城县|
定结县|
桐柏县|
岗巴县|
舒兰市|
凤庆县|
高尔夫|
长宁区|
大关县|
休宁县|
布拖县|
磴口县|
垦利县|
新竹县|
固阳县|
兰西县|
南陵县|
安吉县|
垦利县|
清丰县|
莱州市|
肇州县|
平湖市|
扎赉特旗|
安平县|
石嘴山市|
普宁市|
赤壁市|
安福县|
沭阳县|
营口市|
宣威市|
遂溪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