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田間春種忙

林深

【散文】鄉野田間春種忙文/林深 在南方的鄉村，谷雨節氣一來臨農事便緊鑼密鼓地忙碌起來，農事忙起來整個村莊也隨之浩浩蕩蕩地動了起來。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為了在秋天迎來喜悅的豐收、糧食滿倉，沒有農人在春耕春種的緊要時刻偷閑。那些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們，心中都秉持一個堅定的信念：只要辛勤播種、用心澆灌，定會有所收獲，倘若天公作美、風調雨順，今日的辛勤勞作定會換來明日的累累碩果。 春耕伊始，最先忙起來的要屬在欄圈里安逸已久的老牛。養精蓄銳后的老牛在農夫手中輕輕揮動的竹條觸碰下，慢悠悠地沿著田間小路，邁向那待翻耕的田野。人沒有吃飽干不動活，牛餓著肚子拉不動犁。農夫把牛趕到田里以后，并不著急犁田，而是把牛放在一邊任其悠然啃食青草、享受美味，自己則去水渠邊把水引進田里。緊接著，又把田里絆腳的枯枝和滾落的石子扔下田坎。待看到牛的肚子漸漸鼓起來、漲起來，農夫才有條不紊地把牛軛架在老牛的脖頸處，調整固定好犁架。等農夫一手穩穩握著犁柄，一手舉起竹條輕落在牛屁股上，伴隨著一聲悠長的“吁……”，牛便邁開穩健的步伐，埋頭開始勞作。牛拉著犁緩緩走過，泥土整齊地朝犁鏵的一側翻卷，一股清新的泥香飄散開來，仿佛鉆進了春天的懷抱。眼看著一丘田就要犁完，若為時尚早，便要轉移陣地到另一丘田繼續勞作；若太陽已經靠近西邊的山頭，天邊也被暈紅一片，農夫就卸掉牛身上的軛，讓勞累了一天的牛好好吃一頓，等牛吃飽喝足農夫才扛著犁、牽著牛、吹著晚風回家。在鄉村，牛是勤奮肯干、任勞任怨的象征。因為有牛不辭辛勞地埋頭拉犁、耕地翻地，才能播種下種，才會有秋天的收獲、有豐收的幸福。 農夫忙著犁田，農婦們也沒有閑著。當農婦們在家門前的槐樹下閑聊、去井邊打水或者蹲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總會相互問一問去年家里的谷子選的什么谷種，這種谷種種出來的米是否軟糯、口感如何……都打聽好了之后，等到趕集就上街選購谷種。把谷種買回來后要放在盆或者桶里泡上24-28個小時，然后拿到村子里的秧棚，要等管理秧棚的阿叔阿嬸把谷種排到苗床上才放心回家。育秧期間農婦們依舊忙碌，她們要選一丘田作為秧田。秧田特別講究，泥土要犁得特別細碎，和水混在一起就像泥漿一樣。把田犁好后要把田里分成好幾個壟，再用水田耙把壟面耙平整光滑。相間的壟中間會留一條凹陷的排水溝，在插秧之前秧田里不能蓄太多的水，只要保證每一壟的泥土不會出現裂縫，秧田的初期工作就算大功告成。 犁田和整理秧田這類活計，小孩子往往幫不上什么忙，他們便可以開開心心地去和幾個伙伴相約，去玩捉迷藏、去河邊摸魚抓蝦、扯幾塊破布披在身上演繹宮廷劇。等到秧棚里的谷種慢慢生芽、長成青綠的秧苗，便到了插秧苗的時候。插秧苗這類活比較輕巧，大人們為了加快進度會讓孩子也進秧田插秧。有些阿叔常說:“吃家里的一口糧，就不能不勞而獲，牛想要有草吃，還要犁田呢，何況是人？人也得出分力，大力出不了就出小力。” 給小孩做了一番“戰前”動員后，就一家齊上陣。一人拿一個鐵盆，盆里放一點水保持秧苗的濕度，把秧苗分進每個人的盆里，就可以下田插秧了。秧田里可熱鬧了:大人看到小孩磨磨蹭蹭半天還是在一塊壟的一角，就細聲提醒加快速度；等自己盆里的秧苗都快空了，小孩還在那一壟，以往的耐心瞬間消失，罵罵咧咧地說教起來，小孩們眼見不能“摸魚”了，就加快手中的速度，一手拿著一小塊秧苗，一手一次拿一根輕輕插進泥土里；有些小孩在秧田里彎腰站著重心不穩，有時候想移動位置，一只腳從泥土里拔出來了，另一只腳剛準備用力拔出泥土就要摔倒，直接踩進給秧苗準備的壟床里，平整的壟床多出一個突兀的腳印，在秧田的那一邊彎著腰插秧的大人瞥一眼如雷的罵聲就傳過來了；有時候在比賽插秧，看誰的盆先空、誰面前的壟先長滿嫩嫩的秧苗，你追我趕、干勁十足，先完成的人插下最后一根秧苗，便直起腰來，捶捶酸痛的腰，擦擦額頭的汗、動動麻木的腳，得意洋洋地發出勝利的歡笑聲。秧田里一家人為了來日的豐收而忙碌，一壟壟嫩綠的秧苗生命力四射、希望滿滿，田間的責罵聲與歡笑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無限活力。農家人大抵都是如此，忙碌卻快樂、辛苦且充實、勤奮又知足。 插完秧苗后并不是農忙結束時，各種細碎活找上了門。秧田里水的深淺不易控制，深了會把秧苗淹死，淺了壟面就會開裂，照樣不利于秧苗的生長。雖說田水不易掌控，卻難不倒踏實勤快的農人。阿嬸忙完手中的活就去秧田里看看田水，深了就往流向自家秧田的那支水渠上多放一塊石頭攔水，淺了就拿開一塊石頭放水。阿叔犁田回來也總是要去秧田看一眼水情才放心回家吃晚飯，不然總覺得心里膈應，食之無味。有時候大人都沒有空閑，就讓小孩時不時往秧田跑，到田邊瞅一眼后就朝著家的方向大聲報告水情，得到大人的回應后就按部就班地照做，知道秧田看水的是大人們現在農忙里的重中之重，小孩子也沒有膽子敢疏忽，都十分聽話，不敢出任何差錯，不然重則挨打，輕則挨罵。 在農人的精心呵護下，秧田里的秧苗順利地從小秧苗長成了大秧苗，就開始準備插田（家鄉方言，就是插大秧苗的意思）。講究的人家或者是那種大田，在插田的時候習慣性地拉線，農人們沿著拉得橫平豎直的線把秧插進土里，插出來的秧從田埂上看過去也是整整齊齊，像士兵列隊似的方方正正。有些人家沒這么講究，覺得拉線就圖個視覺美觀，懶得去拉線移線，既麻煩又浪費時間，于是就把眼睛的插秧線用。技術嫻熟的農人就算不用拉線，插的秧雖說比不上拉線的那么橫平豎直，倒也平平整整。只有小孩插秧的時候目光總是看不直，一排插下來東倒西歪，毫無美觀可言，只能說勉強看得過去。插田的時候，雨水很豐沛，可到了時候又不宜耽擱，很多時候農人們都是戴笠披蓑下田插秧。插田的農人們每后退一步，前面就會多一排的綠色。等無路可退的時候，整丘田都被秧苗的綠色充盈。等這些初生的綠色變成老成的黃色，便是一次輪回。 鄉野田間春耕春種的時候，一丘丘田里都是生命在躍動。揮舞竹條趕牛的農夫、田埂上清理雜草的農婦、調皮卻幫著干活的孩童、默默埋頭苦干的老黃牛、被犁鏵翻出來的沒睡醒的蚯蚓，還有秧田里已經扎根生長的秧苗，都是《春種》這幅美麗的鄉村畫卷里的筆觸和色彩，是躍動的生命，是和諧的音韻，更是春天的盛景。農人們堅信，播下的種、種下的苗，都會在春雨的滋潤下，在夏風的養育下，在秋天長出結出豐滿的稻谷。這是鄉村農人可待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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