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谷雨記——兼記鶇與茶

簡·易

晨起推開陽臺門，陽臺外側已洇濕了。雨不大，細如牛毛，斜斜地飄著。東頭的花臺，那盆許久未理的綠蘿，清明前竟被烏鶇相中，絮了個圓窩。如今里頭已靜靜臥著五枚藍瑩瑩的蛋。那鳥兒正在窩里，見我探頭，歪著腦袋瞧我，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說：“借個光，借個光。” 我趕緊掏出手機，這就驚了它，“嗖”的一下飛走了，沒成想給鄰居留個影竟是這么難。 樓下那株老樟樹，昨日還擎著滿樹璀璨小花，今朝竟已謝了大半。花瓣沾了雨水，軟塌塌地貼在地磚上，像被誰隨手丟撒的小米粒。 今天要出城辦事，要去和街買點路上零食，首選知味觀青團。周末的清晨，和街上靜悄悄。知味觀的攤子支在店門口，綠瑩瑩的青團子碼得齊整，像一屜屜小翡翠。青團用的艾草是現采的，搗成汁和進糯米粉里，皮子軟糯卻不粘牙，咬一口，草香便漫上來，仿佛含住了整個江南的春天。買了一盒豆沙和龍井啵啵兩色餡的，取出一枚對著光瞧：“這餡兒不會偷工減料吧？”那店員嘿嘿笑著：“您嘗嘗不就知道了”。其實心里有數，他家的餡兒講究——豆沙是赤小豆慢火熬的，芝麻炒得噴香，新出的龍井啵啵餡，茶香清冽，竟和艾草意外地登對。想著那烏鶇最近辛苦，回去要掰一塊糯米皮子擱在花盆沿上——也不知它吃不吃這新鮮。 路過新開的咖啡小店，玻璃窗上凝著水霧，幾個年輕人窩在店前的沙發里，一手捧著手機搶限量東東，一手捧著咖啡時不時嘬幾口。幾位外賣騎手身著制服，斜靠在櫥窗上等著取單。和街上咖啡店多，大有星巴克，小有如此這般的五、六家，名字都很洋氣，我記不住也不屑去記，極少光顧，不是不喜歡，是因骨質疏松醫囑少喝或不喝。 雨絲漸密，我匆匆往回走，心里惦記著那窩蛋——可別被斜雨淋著了。到家一瞧，一早被我驚飛的烏鶇又回來了，正穩穩地伏在窩里，羽毛微微蓬著，像一團濕漉漉的黑絨球。見了我，它不飛，只“啾”地短叫一聲，算是和我打招呼。我再不敢掏手機，生怕它生出誤會來。相處最重要的是溝通，當語言不通時，溝通就只能是尊重。 早餐后，雨停了。開車前往富陽拔山小鎮，去辦一件每年必辦的大事：買高山龍井茶。導航里的女聲一板一眼地報著路，車窗外山色漸濃，茶田一壟一壟地爬上山坡，新葉被雨水洗得發亮。到了小鎮，直奔忘年交甜甜家。去年買的就是她家茶，喝了一年，清香爽口，約好今年還來。 遠遠看見高高聳起的“麗華茶行”廣告牌，老板娘甜甜早候在門口，見我們來了便笑：“去年的茶可還滿意？今年的新茶更香哩！”小狗貝貝也熱情地跟我握手，往身上蹭著要我抱，一年未見，沒一點陌生感。甜甜領我們進里屋茶室，茶桌上已擺好茶具，水咕嘟咕嘟地滾著。新炒的龍井在杯里舒展開來，芽頭嫩綠，湯色清亮，喝一口，舌尖先是一絲清苦，繼而回甘，竟像把整個春天的山氣都含在了嘴里。 接下來稱茶、分茶和包茶。甜甜包茶極仔細，一部分用鋁箔袋封好又套上鐵罐，這樣存著茶香不散。一部分用牛皮紙包好，外面套上透明玻璃紙封住，用紅絲帶捆扎，像過去老茶行包茶。謝絕了甜甜留飯，我們滿載而歸，30多斤茶葉整整兩大箱，把我們弄的像是做生意的小販。開車下山才感到肚子餓，在一家“土菜館”要了兩個菜：半只土雞，一鍋菜花燒肉，伴著一滿盆米飯，吃的很飽很香。 回城時暮色已沉，路上偶爾閃過幾星燈火。到家推門，第一件事就是去陽臺看鄰居。烏鶇從窩里驚起，撲棱棱落在晾衣架上，黑羽融進夜色里，只有眼睛還亮著。我往窩里一瞧，蛋又多了一個。接連六天，日進一蛋，真是欣喜。我在花盆邊撒了幾片茶葉，它歪頭看看，竟真的跳過來啄了啄——不知是喜歡這茶香，還是單純賞我個面子。 夜深了。公交車的報站聲從和街飄來，悶悶的，帶著水汽，好像說“下班啰”。遠處傳來幾聲蛙鳴，時斷時續，像在試新調的嗓子。 感謝雅賞祝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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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巳谷雨記——兼記鶇與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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