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禮（小說）

瑾墨、

梁大寬的手指在實木茶幾上敲出焦躁的節奏。八仙桌上的茶水早已涼透，浮著幾片蔫頭耷腦的茉莉花瓣。楊家老兩口坐在對面沙發上，楊母那雙粗糙的手正把挎包帶子絞成了麻花。“十八萬八，取個吉利數吧。”他又重復一遍，尾音刻意拖長，“你們也知道，咱們這里彩禮都這個數。”余光瞥見女兒秋葉正低頭擺弄手機，耳后碎發垂下來遮住半張臉。楊父猛吸一口煙，煙灰簌簌落在深藍色襯衣前襟。楊母突然開口:“梁大哥，我們家這情況，你是知道的……”她聲音發顫，“你看，能不能給八萬？”“啪！”秋葉的手機摔在茶幾上。梁大寬見女兒霍然起身，發梢在吊燈下甩出一道烏亮的弧線。“那就不談了。”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走，門框上的中國結被帶著劇烈搖晃。梁大寬心中暗喜，面上卻繃著。他慢悠悠起身時，楊母已經撲過來拽他袖子：“梁大哥，再商量商量……”三日后，楊母提著鼓囊囊的紅色塑料袋登門。梁大寬掀開塑料袋一角，十沓紅鈔整整齊齊碼在里頭。“剩下的……”楊母搓著手，“等秋葉置辦完嫁妝……”“不急”。梁大寬顧不得多說，走進臥室趕緊把塑料袋塞進衣柜最底層的抽屜里。銅鎖"咔嗒"合上的瞬間，他看到秋葉送完楊母，在院中逗弄自家的貓。中秋節前夜，月光把防盜窗的影子投在衣柜上。梁大寬蹲在地上，后脖頸滲出冷汗，衣柜里空空如也，連裝錢的塑料袋都不見了。他翻遍每個抽屜，樟腦丸在掌心滾來滾去。“爸？”秋葉穿著睡衣站在門口，月光給她鍍上一層銀邊，“要不報警？”“胡鬧！”他猛地關上抽屜，“傳出去還以為咱家藏著金山銀山。”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銅鎖，忽然想起那天秋葉說要把舊衣服捐了，非要幫著整理柜子。婚禮當天，楊母攥著梁大寬的手直抹眼淚：“親家，沒想到你這么通情達理，謝謝你讓秋葉把那十萬塊錢又送了回來！不然他外婆的手術沒這么順利……”禮炮聲炸響的瞬間，梁大寬看見女兒穿著大紅嫁衣走來，鳳冠上的流蘇晃得他眼眶發酸。宴席間，秋葉湊過來，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張銀行卡。“爸，這張卡里有八萬塊錢，您留著傍身。”她耳墜上的珍珠映襯出嫁衣的紅光，眼眶閃過一絲愧疚。梁大寬望著穿梭敬酒的新郎新娘，忽然發現楊樹西裝袖口磨起了毛邊。他仰頭喝盡杯中酒，辣得喉嚨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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