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杏

荷風竹露

王濟亞 一 春天，百花次第綻放。于是，也便想起了少華山下的十里紅杏。 其實，對于十里紅杏，我只是聽說而已，但百畝紅杏還有些印象。在我很小的時候，那種盛況已經不完全存在了。但也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七十年代五龍山下大片殘存的杏樹林也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這些我大概地有些印象。盡管有大片杏樹，而我并沒有親臨過連片杏樹盛開的花海。一是那時我很小，二是那時人們并沒有如今賞春狂熱的興致。畢竟我們家所處的位置偏北一些，距離山腳下還有十多二十幾里的距離，人們不會閑著無事走十幾里去欣賞解決不了饑餓的花。 其實，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和華州南高北仰的地勢，給北鄉人（華州人習慣把靠近渭河的村落稱為北鄉）欣賞杏花提供了又一個好的視角。無需走到杏樹林，便能借著山腳向上的坡勢，遠遠的以更寬廣的視野，看到漫天紅云般立體的美麗。這樣的畫面，并不是我想象出來的，似乎腦海里有一點模糊的印象，而且較早一些文學作品對華州十里紅杏也有類似的描述。二 盡管這些可稱之為春光的美，不為苦于勞作的人們所重視。不過，那時被稱著北鄉一帶的人們，會在杏子大量成熟的季節，參與到收獲杏子的行列中去。在麥子成熟前后的時節，我們小孩子能從大人們的談話中感到杏子成熟的熱烈氣氛。可能是杏子不好保存的緣故，杏核便成為重要的經濟果實。麥子黃了的時候，杏子熟了，大人們，多是婦女，便到有杏的地方去掰杏，為主人家以手工的方式幫忙掰出杏核。不過，那時我并不知道掰杏是什么意思，我以為是背杏。因為“掰”“背”兩個字音相近，我以為從南鄉幫忙回來的人都背著裝杏的袋子就是背杏。其實，那是親戚或主人作為對勞動的謝意或報酬。 似乎我的奶奶參與過這樣的勞動，我那時還沒有回到我們村，記得爺爺很遠給我們送過一次杏，說是奶奶掰杏去了，拿回來好多杏。三 因為杏子成熟的比較集中又多，而且是當時華州一帶種植最為普遍的水果之一，那時，每到杏子成熟的季節，常會聽到有人吃多了杏，又因為口渴喝了涼水，出現身體不適甚至危及生命的傳聞，不知是真是假，但確實傳說的很邪乎。以至于，大人常會叮嚀小孩：杏不敢吃多了，更不敢吃了杏喝涼水。 稍大點，我去過南鄉山腳下一帶，還有幾十甚至上百棵連片的杏樹林。在杏子成熟的季節，地上落滿了一種我記著叫著“可啦啦”的軟而甜但不易保存的杏，成為蟲子或鳥兒可口的食物。這種境況，也許是十里紅杏的消失的伏筆。 其實，不僅到處彌漫著杏子的香味，杏樹林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有著別樣的景致。一棵連一棵的掛滿成熟的，有紅有綠有黃果子的杏樹，在樹下仰視，便是巨幅的畫卷，隨著坡勢起伏，綿延不見邊際，如在巨大的彩色穹頂之下，迷醉于童話世界。有年歲的杏樹，枝干蒼勁，百態千姿，展示著自然的極美。樹大多并不是十分的端端正正，那種傾斜，倒是十分的相似于醉酒舞太極的飄逸，欲傾而勢穩的別樣，道出了人間某些處世的哲理。壯觀的樹林，不知是該感謝偉大的自然還是該感謝勤勞的鄉人。四 我之所以說杏花，是因為，杏樹并不那樣的嬌氣，常會在山的一角，地的一隅，有一樹盛開著的杏花。另外，可能是，對有些果樹而言，果子是要比花更好看，更有味道。比如蘋果，總會用它形容她的臉的美麗。其實細想，或許最為無聊的便是那種花艷而無果的花，看罷花，剩下的就是感傷了，不會再有對秋日果實的期盼與希望。杏似乎在兩可之間，花要更有魅力，果實則不那么十分的為人待見。也許是這樣吧，少華山下的那大片的杏林已不存在了，唯有杏林這個名字，在人們探蹤溯遠時，還會提到那“十里紅杏”。 花的美麗，深層在于孕育果實，這或是更深刻地愛好花的原因。食為天，細思，單純地賞花一定是飯飽生的“余事”。早年，人們無意賞花，并不是人們沒有那樣的情致，而是人們有更重要于賞花的事情去做，那便是一切以基本的生活需求為出發點。就比如說吧，那田野里莊稼綻放的不那么鮮艷的花，就有著深入心田的美麗，勞作的人們會朝夕欣賞甚至日夜地守護。 由此，似乎得出傷花悲春的淺薄，或許那更屬于深閨怨婦的善感多愁。由此，我也想到疏花，不待花謝，更主動疏掉那些于事無補多余的妖冶，那又是何樣一種賞花的情懷。 而今，少華山下那在春天里綻放的十里紅杏、真正可稱之為花海的盛景已經不復存在了，只能成為一個美好或遺憾記憶。人們或許會問其消失的緣由，其實理由很簡單，那便是它的經濟價值。一定是杏賣不出個好價錢，單純的景色對于一定時期更在乎基本生活的人們，賞花似乎沒有什么意義。 其實，一切并不絕對。時代在變，人們的需求也在變。而今人們的生活條件發生了離翻天覆地的變化，大量的以欣賞為目的的花木已經在農村的道路兩旁，屋舍前后出現，或許昔日華州八景之一的十里紅杏，會再次出現。賞花已不再是勞動者對秋實的一種期待，也成為精神生活的必然需求。 2025.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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