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別

半畝江南

呂柏飛老師 在大市聚職業中學的歲月長河里，呂柏飛老師宛如武俠世界中隱世的掃地僧，只不過他清掃的不是藏經閣的塵埃，而是山溝溝里教室的寂寥。這位數學老師，常常跨界擔當音樂課堂的領路人，用別樣的才情點亮學生們的青春。初次與這位新昌縣赫赫有名的 “一支筆” 謀面，著實令人驚訝。原以為文學才子應是風度翩翩、侃侃而談，可眼前的他，靦腆得像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一著急說話便磕磕巴巴，如同卡帶的錄音機。那張方正的臉龐，寫滿質樸與憨厚，天生上揚的嘴角，始終掛著孩童般純真的笑容，讓人倍感親切。一、山溝里的 “人肉點唱機”誰能料到，這位曾在縣城文壇揮毫潑墨、筆走龍蛇的才子，會在 20 世紀 80 年代初那個春寒料峭的時節，毅然扛著鋪蓋卷，一頭扎進這所被群山緊緊環抱的 “野路子” 學校。彼時的音樂課，堪稱一場 “硬核生存游戲”。全校唯一的錄音機，是校長視若珍寶的 “心肝寶貝”，歌譜更是稀缺得堪比大熊貓。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呂老師化身成了 “人肉點唱機”。他總能將磁帶上的歌曲，如《外婆的彭湖灣》等，精心翻刻成工工整整的簡譜，仿佛自帶音樂魔法。教《讓我們蕩起雙槳》時，他的二胡演奏比原唱更具韻味，那架破舊的風琴，在他手中也能奏出維也納金色大廳般的磅礴氣勢。每一堂音樂課，都因他的存在而充滿驚喜與歡樂，成為學生們最期待的時光。二、《惜別》誕生記：從 “魔鬼特訓” 到 “春晚爆款”1988年元旦前三個月，呂老師與黃校長一番商議后，決定籌備一個與眾不同的節目去參加全縣文藝匯演。當時的排練條件極為艱苦，山村的冷風刺骨，取暖全靠柴炭火。張華新老師敲著小鈴鐺打拍子，那節奏總讓人提心吊膽，生怕他一不留神就亂了節拍。然而，呂老師的 “魔鬼特訓” 模式很快便讓大家心服口服。每天晚自習結束后，他都會雷打不動地坐在火爐旁拉二胡，反復拉著一段音樂，仿佛是游戲中自帶背景音樂的 NPC。在他的悉心指導下，張華新老師的拍子越打越有魔性，原本生硬的舞蹈編排逐漸從 “廣播體操” 升級為 “民族風混搭芭蕾舞”，就連有著 “天然嗓子” 的梁同學，經過三個月的訓練，竟唱出帕瓦羅蒂般的高亢歌聲。當《惜別》在元旦舞臺上驚艷亮相時，整個學校都為之沸騰。呂和燕創作的歌詞，配上呂老師譜寫的曲子，由俞良妃與金慧主舞的舞蹈，將山溝溝里的青春故事演繹得如史詩般動人。更令人叫絕的是那些 “高級” 舞臺效果：王老師不辭辛勞，輾轉聯系到分配在四面八方我衛校的同學，借來畢業校服。呂老師深沉地拉起背景音樂，聚光燈下，我朗誦完《惜別》詞，二位舞者翩然而至，隨后伴舞群起。這個從山岙中來的節目，不僅一舉斬獲全縣特等獎與創作獎雙料冠軍，還讓呂老師與黃校長一躍成為備受矚目的 “明星導師”。三、被數學課耽誤的攝影大師呂老師的才華如同哆啦 A 夢的口袋，永遠都有掏不完的驚喜。除了音樂，他還是一位被教書 “耽誤” 的攝影大師。校園黑板報上展示的照片，簡直就是一場 “山溝攝影展”。他鏡頭下的水簾飛瀑，宛如《國家地理》雜志中的大片；學生們不經意間的歪嘴笑，在他的捕捉下，竟也有了《蒙娜麗莎》般的神秘韻味。其中最經典的當屬那張《早讀時光》：晨光透過破舊的窗戶，輕柔地灑在課桌上，一位同學趴在課本上小憩，呂老師巧妙地將這個 “睡神” 瞬間定格，拍成了充滿藝術感的 “沉思者”。還有互幫互助的勞動課場景、籃球架下同學們的跳躍身影、校園里小憩的同學、燒飯大媽甜甜的笑容…… 這些珍貴的照片，后來成為了學校的無價之寶。每次校友聚會，大家都會拿著這些照片，追憶那段難忘的青春歲月，仿佛在觀看一部《那些年》的加長版電影。四、山溝里的蘇東坡如果說呂老師的才華令人驚嘆，那么他的豁達樂觀更是讓人由衷佩服。這位仿佛被命運 “發配” 到山溝的才子，卻將艱苦的日子過成了一首首動人的詩。暴雨天，他會帶著學生去觀賞瀑布，讓大家免費欣賞一場震撼的 “IMAX 電影”；冒雨帶著學生上山拍攝美景，即便摔得滿身是泥也毫不在意；在操場上舉辦 “露天音樂會” 時，他全程手持二胡，在冷風中巍然不動。“靜而不爭，萬般隨緣”的他，如同蘇軾被貶后的豁達，深深地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他不善言辭，卻整天笑瞇瞇地哼著小曲，這份隨遇而安與命運講和的態度，連校長都忍不住調侃：“呂老師就是我們水簾中學的菩薩啊！”五、惜別與重逢時光如白駒過隙，當年的 “山溝 F4” 早已各奔東西，在不同的領域追尋著自己的夢想。但呂老師的故事，卻像一壇陳年老酒，隨著歲月的流逝愈發醇香。偶爾想起，我們會約上已 84 歲高齡的他，重游水簾，漫步鹽幫古道。一路上，他依然會哼著熟悉的歌曲，興致勃勃地觀賞山水、拍攝風景。直到今天，他還是很認真地對我說說：“水簾任教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聽到這句話，我竟鼻子不禁一酸：是啊，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呢？我曾游歷全世界幾十個國家，看過無數的美景，但唯有水簾的路才是我夢縈長繞的牽掛。十年前的校慶上，曾有一張泛黃的《惜別》劇照，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濕了眼眶。老照片里，呂老師面帶微笑，像個天真的孩子般坐在中間，身后是我們這群歪七扭八的 “山溝藝術團” 成員。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告別并非真正的結束，而是以另一種形式悄然重逢。就像呂老師用音樂和鏡頭，將我們的青春永遠定格在了那個充滿歡笑與夢想的山溝里，成為了我們心中永不褪色的珍貴記憶。 注：《惜別》呂和燕往返流連，情意綿綿。校園小境徑衷腸牽。眺峁峰，望水簾，滿腹的話語難盡言。今日雖別心心常相連，常相連，草情義編，花含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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