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貓》

活著

說貓——活著 新冠疫情初始，在外地工作的大女兒突然給我說，要送我一件新年禮物，但要等到即將到來的新年時，才能隨身帶回來。而且還言明，是何物得保密。不就是要給我個驚喜嘛，但我也人之常情地去猜測:難道是毛腳女婿？甚至是外孫？我暗自欣喜并期待起來！盡管期盼的時間很是漫長，但十天半月的日子該過去還是過去了。正在準備年夜飯時，女兒進了家門，我沒有關注她帶了什么行禮，也沒有掃視她的仆仆風塵，只睜亮雙眼在她身后搜尋。過了那么幾息，確定空無一人，才極不甘心地關攏家門。聽聞一聲細微的貓叫，才發現女兒正打開一個籠子，放出一只貓來！緊接著，女兒抱著那只半大不小的狗東西莊重地介紹起來:“這個是爸爸，喊爸爸，這個是媽媽，喊媽媽，這個是哥哥，喊哥哥”！出于禮貌和被尊重，我不得不表現出一副超喜歡的嘴臉，但心中則在吶喊:我女婿呢？！我外孫呢？！算了吧，大過年的。我很快平息了自己失落的情緒。原本，在較近之前，我養有一只黃白相間的土貓，名喚“小花”。我和它之間的感情天地可鑒。只無奈于，在春天快到但未來之時，窗外有只女貓連續幾天沖它叫春，它終是沒有經受住愛情的誘惑，居然乘我不備，從三樓翻窗戶跑了。為了追求愛情，拋棄了家和我而與那女貓私奔了。我找了它幾天，找遍了附近幾個小區都不見蹤跡。反惹得那些不認識我的大媽們，聽我呼喚“小花回家了”，判定是那個可憐的男人婆娘跟人跑了，在找。我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事讓女兒知道了。女兒帶回來的貓是美國短毛貓。屬外來種“洋貓”；而我之前養的那只貓是我們的原生種“土貓”。它們不論是洋是土，在寵養者面前，是有一些講究的。比如說狗，明明是條土狗，但當它進了主家的門，食了主人的狗糧，它就再不是土狗了，叫“中華田園犬”。不然，誰愿意聽別人說，城里人的你，養了條土狗，這樣會主隨狗賤，狗憑主貴才是天經地義。以狗套之，我以前養的小花，且不是就該稱之為“中華田園貓”了。但在我眼里，不論它們是洋貓還是土貓，能捉住老鼠就是好貓。這話不是我說的，但則是至理名言。即進家門成其寵物，就得有名。女兒買回時已經給它取名叫:“元寶”。它也已經認可并接受了這個名字。我呢，倒覺得叫著也順口，所以就沒有給它重新取名。但它媽卻不干！非得要重新給它取個新名字。也不知道她是何居心？反正就叫元寶“饅頭”！從此，從早到晚一遍遍地喊。直喊得我產生了幻聽，以為賣河南饅頭的又來了。起初元寶是不理她的，慢慢的，元寶像是知道它媽給它取了新名，一聽喊便有了反應。當它完全搞懂之后，便對這個名字產生了厭惡情緒。我喊元寶時，它屁顛屁顛的就到我面前來問我干嘛呢？它媽一喊它饅頭，它便朝它媽翻個白眼，擺動下尾巴，該躺躺，該睡繼續睡，假裝沒聽見。我怕它倆個矛盾激化，就給元寶洗腦，哦不是，是做政治思想工作。我對它說:在我們人類，每個人都有兩個名字，一個是大名，一個是愛稱，就比如，元寶是你的大名，而饅頭則是你的愛稱，這充分說明一個問題，你媽特別愛你！你看我們這個小區里各家的孩子，愛稱都是叫什么趙饅頭、錢饅頭、孫饅頭的，你難道說他們的爸爸媽媽不愛他們嗎？一席話說得元寶淚流滿面。我心想:你個瓜貓，門都沒出過，一個小孩子都沒見過呢。它抽泣著對我說，我不在家時，它媽嫌棄它掉毛，就吼它，甚至打它，還揚言要把它打死什么的。我說這事我知道，我因此而比你挨的罵還多得多，我更冤。那天我實在忍無可忍給你媽懟了一句:你還不是每年都要掉毛！結果你是看到我遭報應了的。再說吧，我創造了一句得到人類普遍認可的諺語叫: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愛是禍害。所以，你媽是又親又愛你的。我心想，你個瓜貓，書都沒讀過，哪知道我在胡說八道。于是我倆爺子很想抱頭痛哭一場。元寶的樣子原本虎頭虎腦的，但身為男貓，卻斯文得讓我十分鄙夷。我喊它它答應，或它喊我，大都只見其嘴巴微動則不聞其聲。說它不挑食？胡說的。什么都不吃，只吃一種它認為的，我的錢包能承受的貓糧。它姐姐給它買的，貴我一倍的貓糧不吃，餓了就望著我叫。在我們家，我和它媽分工很明確:我只負責元寶的進，它媽負責它的出。說白了，我負責每天喂它貓糧，它媽負責做鏟屎官。它的廁所就在我臥室窗外，它上了廁所或去上廁所，窗戶便是它進出的門戶，進門就是我的床。每天早晨，窗外總是會像鬧鐘一樣準時響起它媽的罵聲和鏟沙的聲響。我倆便大氣都不敢出，假裝沒醒。而元寶則豎著雙耳，如臨大敵般躡手躡腳地接近窗口，悄悄探出半個腦袋觀察它媽的動靜，嚇得我汗毛倒豎。它媽每次罵的內容大致一樣，就是什么又臭又臟、吃得多屙得多什么的、沒有刨來蓋好什么的。還不忘附帶著把我也一起罵一通:只曉得養，不曉得打整，養來勞球什么的。好像也有我屙的似的。每當此刻，元寶就在心里給它媽懟罵:你屙的比我還臭、吃得多屙得少不科學、你拉屎拉尿哪次刨來蓋過等等。我便對元寶說，你要理解你媽，因為她上一世是只沒有規矩的貓，在家里到處亂拉，所以這一世才成鏟屎官的。我看這樣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它媽會把鏟屎官的官職強行讓給我，于是乘某天傍晚一家三口出門散步時，看到一個環衛工在掃大街，我便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借題發揮，便對兒子說:這街上有兩種人，一種是仍垃圾的，一種是清理垃圾的。扔垃圾的看似文明高貴的人；清理垃圾的是看似低賤的環衛工，拭問:究竟誰高貴誰低賤？我認為環衛工更高貴，更值得我們崇敬！我話鋒一轉:就像一個家庭，你媽默默無聞地，任勞任怨地、盡心盡力地甘當鏟屎官，甚至，元寶最親近喂它食物的我而漠視你媽，但你媽都從不與我倆計較，這樣不計得失的付出，你說，值不值得我們尊崇？！我偷偷瞄了一眼元寶它媽，似乎有淚在她眼眶里猶豫。我便有種陰謀得成的感覺。也清楚，我的后半生都與鏟屎官無緣了。也從此再沒有聽見鏟屎官工作時的怨聲載道。同時，還進一步給兒子講了一個現實:某天，上面來了位大領導，見得整個城市一塵不染，便在聽取匯報時，特別表楊了環保局長。沒過多久，環保局長就升職了，于是，從上到下空出來的位置，下面的人都往上靠了一級。但環衛工還是環衛工，仍在原地沒動。但我們家不同，元寶和我們地位等同，和諧共處，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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