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里的月光

老茂

那碗紅燒肉的油香總在記憶深處飄著。三十一年過去，我仍能看見當年愛萍踩著半腿深的泥水，把早稻割成月牙般的弧線放倒在身后，當家人們一起把稻谷挑到稻場外的時候。您轉身從灶間端出顫巍巍的琥珀色的紅燒肉，油花在粗瓷碗里漾開細碎的柔光。 外孫出生在新世紀的九月，當愛萍帶著剛滿四十天的兒子來到您身邊，您二話不說挑起了既要帶孫子、又要照顧女兒外孫的重擔。那年的冬天很冷，您每天清晨蹲在冰冷的池塘邊搓洗尿布，皴裂的手指在冷水中泡成胡蘿卜色。您把凍瘡藏進圍裙褶皺，哼著童謠將襁褓抱在胸口。那些冬日清晨，您總比霜花醒得更早，灶膛里的火苗吻著陶罐，熬出的米湯如乳白晨霧。最后一次看見您正常行走是在2011年上半年從樓梯上摔下來之前。在縣醫院、省城醫院住院治療，也沒能挽回病疼的折磨，您漸漸退回嬰孩的模樣，是老爸照顧您起居，每當我們回來看您時，您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離開時您眼中涌出淚水。 今夜的月光和當年一樣清亮。稻田早已讓別人耕種開滿了油菜花，可每當炊煙升起，我總錯覺能望見您從池塘邊走來，臂彎里挽著剛洗的衣服，如同挽著我們所有人未曾說出口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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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