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曲悅耳詩行美

和學忠

五更將盡，雞啼犬吠之聲，拉開了清晨的序幕。我從半寐之中悠悠睜開雙眼，淡青色的天光映入眼簾。 最先漫進耳際的，是陽雀那清婉悠揚的啼鳴。它們想必是棲息在村口那棵歷經百年風雨的核桃樹上，每一聲都帶著尾音的顫栗，演繹著美妙旋律。近處麻雀的嘰嘰喳喳顯得活潑靈動，而最妙的當屬“啾啾”聲，此聲忽而短如叩門，清脆悅耳；忽而長似琴弦，婉轉悠揚，定是只長尾山雀在枝椏間輾轉騰挪，每片羽毛抖落之時，都要碰響一兩聲脆亮的音符，真乃“自在嬌鶯恰恰啼”。 　　整個山村，宛如一個渾然天成的共鳴箱。“布谷，布谷”……布谷鳥如敲木梆子一般，聲聲催促。斑鳩的“咕咕”聲帶著幾分悠然。畫眉則好像較著勁兒比歌喉，你起一個高音，我接一段滑音。連檐角的燕子也不甘寂寞，唧的一聲，又唧的一聲。 　　各種聲音在耳膜上緩緩流淌。陽雀的清亮，恰似晨光初綻的金線，熠熠生輝；麻雀的嘰喳，猶如跳上石階的第一縷陽光，活潑俏皮；斑鳩的低吟，仿佛縈繞籬墻的晨霧，如夢如幻。而喜鵲的喳喳，畫眉的歡叫，還有那些忽遠忽近的和鳴，分明是千萬片葉子在微風里翻動詩行，滿含詩意，清新自然。 　　天色漸亮，鳥鳴漸次交織成一張光的網，裹著新翻泥土的腥甜，混著灶間飄來的柴草香。這哪里是被驚醒的清晨，分明是被千萬只鳥兒銜來的詩，輕輕放在枕邊——每一聲啼叫都是蘸著朝露的筆，在我心里細細描繪一幅永不褪色的晨曉圖。我很慶幸也很滿足，每年都有機會回到鄉下，欣賞別樣的“晨曲”，真可謂“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晨曲著實美妙，田里的詩行更是誘人。你看，清明的雨腳剛在田埂上晾干，陽光便攜著幾分溫熱，將山村四周大片大片的麥田暈染成流動的金緞。春雨中尚泛著青意的麥穗，仿佛在某個破曉的清晨，集體換上嶄新的衣裳。穗尖垂著的細芒，被風揉碎光影，恰似在綠綢之上撒了一把碎鉆，宛如一幅濃墨重彩的五彩畫。 　　櫻桃樹無疑是田邊的點綴。枝椏間垂掛的小櫻桃，還披著青碧的紗衣，宛如未及梳妝的少女。偶有幾顆性子急切的，已在陽光中偷抹胭脂，尖上泛著淡紅，恰似春天悄悄留下的唇印。 沿著田埂向深處走去，層層疊疊的梯田便在眼前鋪陳開來。這些由鄉親們雙手編織的大地紋路，此刻盛滿陽光，如立體詩行，還能聞到淡淡的麥香。站在田壟高處眺望，梯田一如畫家打翻的調色盤，金黃麥浪是流動的主色調。 　　踏入麥田，鞋尖會被麥稈上的絨毛輕輕撓癢。麥穗擦過掌心的觸感，宛如春天與你握手。陽光斜斜漫過梯田，為每一層麥浪都鑲上金邊。此時的田野宛如一幅未干油畫，顏料被慢慢暈染。 原來，最美的風景藏在鄉下的麥田里。當雙腳陷入濕潤泥土，當指尖撫過成熟麥穗，當目光掠過層層梯田，便恍然領悟，春天的饋贈是布谷鳥不知疲倦的“催耕聲里雨如煙”，是櫻桃樹含蓄的“小桃新謝后，雙櫻初熟時”，是麥田在風中翻涌的“麥浪翻云漲碧空”，更是人與土地之間，那一份“天人合一”無需言說的默契。 　　站在田埂回望，那些被陽光曬暖的麥香，那些在枝頭搖晃的小櫻桃，還有布谷鳥留在云端的尾音，早已在心底釀成一首關于自然的詩。原來，最好的熱愛，就是走進大自然，讓自己成為春天的一部分，在“稻花香里說豐年”的期許中，聆聽大地最本真的心跳，讓“久在樊籠里”的身心，在靜謐中獲得“復得返自然”的歸依。 鄉下的晨曲百聽不厭，田里的詩行百讀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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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學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