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當年石灰窯

許振東

2025年5月16日，《宿遷史志》官方網站推送了這篇文章。 在宿遷北郊玻璃藝術館（原白砂礦舊址）西旁，一座廢棄三十年的石灰窯靜靜矗立著。它宛如一位緘默的老者，雖飽受歲月侵蝕，卻依舊默默隔路遙望著原白砂礦。這里，曾經呈現出一派熱鬧非凡的生產景象，而這座石灰窯，正是那段繁榮歲月的重要見證者。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經濟發展的浪潮蓬勃涌動。原白砂礦在時代的機遇與挑戰中，早早走上發展之路。彼時，該礦利用大攪籠等設備提煉出優質白砂并源源不斷地供應給江蘇玻璃廠。然而，水洗淘汰下來的細膩油砂卻成了亟待解決的難題。這些細膩油砂看似無用，實則蘊含潛在價值。為實現變廢為寶，增加企業收益，白砂礦決定在其西側興建砂灰磚廠，并配套建造了這座石灰窯。 石灰窯外形規整，呈方形柱狀，口小底大，上口約6米見方，底口約7米見方，高約8米，通體由砂灰磚塊壘砌而成。西墻下端中心位置有個寬約2米、高約2.5米的拱形洞口，向內望去，爐底一排粗壯爐釘依稀可見。南墻上沿處有兩根銹蝕的鐵樁。據居住在石灰窯附近的沈先生介紹，此處曾是與地面連接的絞索通道，石灰石和無煙煤便是通過纜繩被運送至爐頂。石灰窯剛建成時，周圍一片繁忙景象，機器的轟鳴聲、榔頭破碎石頭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創業的激昂樂章。 砂灰磚廠的生產工序，凝聚著當時人們的智慧與努力。砂灰磚，外形與過去輪窯燒制的磚坯極為相似，當地人稱其為白磚。它由白砂與石灰混合，經壓實后進入蒸壓釜等工序制作而成。制作砂灰磚所用的白砂，正是白砂礦那些被水洗淘汰下來的細膩油砂，而石灰則由這座石灰窯燒制而來。 石灰的制作流程嚴謹且復雜。首先是裝窯，工人們需將石灰石和燃料按照一定的比例與特定方式裝入石灰窯，通常是將石灰石和燃料分層交替放置，以確保燃燒均勻、熱量傳遞充分。這一步要求工人們具備豐富經驗，精準把握比例和放置方式，方能為后續燒制過程奠定良好基礎。 點火燒制是關鍵環節。從窯底點火，使燃料開始燃燒。隨著燃燒推進，溫度逐漸升高，石灰石在高溫下發生分解反應，碳酸鈣分解為氧化鈣（石灰）和二氧化碳。此過程需保持適宜的溫度和通風條件，一般燒制溫度在900 - 1200℃左右。在那個缺乏先進自動化設備的年代，工人們需時刻關注爐內溫度和通風情況，憑借肉眼觀察和經驗判斷，適時進行調整，以確保燒制過程順利。當裝在爐子最下面約兩米深的石灰石燒制完成后，便進入出灰環節。工人們用爐鉤將燒制好的石灰透拉下來，待冷卻一段時間后，打開窯門，將石灰從窯中取出。因爐內下方石灰逐漸被取出，爐內裝物整體逐漸下移，窯爐上端空出部分需要繼續添加石灰石和無煙煤，從而實現裝爐和出爐的循環流程。 據曾在該石灰窯工作6年的劉西安老人回憶，從徐州官山運來的石灰石（俗稱青石），靠人力用榔頭把它砸成人能抱動的塊狀后，裝上平車，前拉后推，并借助絞索纜繩之力運到爐頂。爐體最大承裝量8噸左右，每天兩次出灰，日產量5噸灰左右。當時他每天能掙5元，這5元涵蓋從把青石砸成塊狀、裝爐到出爐的整個過程。劉西安老人一家三人（老婆和兒子）當年攬下這活兒，每天一家人能掙15元，這在當時是一筆頗為可觀的收入。 然而，這樣的工作也潛藏著巨大風險。有一次，車斗或許是塊狀青石裝載過多，劉西安老人一家三人將車子運到爐頂后，因爐頂坎坡受阻，劉西安老人轉身拽著平車，由于用力過猛，腳退踩空，掉進了爐里，平車轱轆還壓在他身上，裝滿塊狀青石的平車架子橫跨爐口被卡住，所幸沒有脫落。當時爐下剛出過石灰，爐膛凈空深度兩三米，爐里添過濕漉漉的煙煤，或許是煤煙熏眼的緣故，一時摔暈的他很快就緩過神來。當看到身旁往上沖的火苗時，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他使出渾身力氣推開壓在身上的平車轱轆，強忍疼痛，迅速站在豎立的平車轱轆上，拽住趴在爐頂邊沿的老伴和兒子伸過來的手，腳蹬爐壁，最終脫離了危險。后來，廠里得知此事后，不僅為他報銷了醫藥費，還給予適當的經濟補償。這次事故雖驚險萬分，但劉西安老人一家并未因此退縮，對事故現場進行整改后，休息幾天，依然堅守在崗位上，為生活拼搏，為砂灰磚廠的發展貢獻力量。 沈先生還介紹，該廠生產的砂灰磚憑借價格優勢和良好質量，在市場上迅速占據一席之地，產品供不應求。在興旺時期，這里曾擁有40多名工人，日產30方砂灰磚。工廠創產增收，也帶動了當地新站大吳人勤勞致富。 然而，時光流轉，歲月變遷。上世紀九十年代末，隨著白砂礦因故停產，砂灰磚廠失去了原材料來源，在存續十年后，連同石灰窯相繼倒閉。曾經熱鬧非凡的廠區逐漸歸于寂靜，成為一座廢棄的建筑。原安裝在東北兩座墻體上的旋轉梯，因墻體風化，護欄銹蝕，搖搖欲墜。為防止兒童攀爬游玩發生危險，不久前旋轉梯被迫割除，絞索架也一并拆除，只留下孤零零的窯體矗立于此。 石灰自古以來便是建筑等行業廣泛運用的材料。當今石灰生產在自動化和智能化控制方面，都遠優于傳統粗放式生產。先進的設備和技術大大降低了工人的操作風險，提高了生產效率，環保安全等措施也更加完善。與過去相比，如今的石灰生產更加高效、安全、環保。但我們不能忘記，在那個艱苦創業的年代，原砂灰磚廠的工人們憑借變廢為寶、就地取材的智慧，以及艱苦創業、追求富強的精神，創造了屬于他們的輝煌。他們在簡陋的條件下，不畏艱辛，勇于探索，為地方經濟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先輩們的奮斗歷程和創業精神，必將世代傳承，永遠激勵后人奮勇前行。 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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