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1, 100, 250);"><span class="ql-cursor">?</span>汪國真(1956~2015)</i></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中國當代散文的星空中,唐小平寫于2016年2月的《執著于那一次相會——懷念汪國真》猶如一顆獨特的星辰,它以真摯的情感、深邃的思考和精巧的結構,將一次普通的文人相遇升華為對生命本質的哲學叩問。這篇散文以“一期一會”的禪宗偈語為精神內核,通過回憶與詩人汪國真唯一的一次會面,探討了記憶如何塑造存在、遺憾何以成為生命的常態,以及文學如何超越時空限制實現靈魂對話等命題。本文將從情感結構、時空敘事、文化反思和生命哲學四個維度,剖析這篇散文如何在個人記憶與集體記憶的交織中,完成對一位文化偶像的精神重塑,并在此過程中展現當代知識分子復雜的心靈圖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情感結構:從私人懷念到文化悼亡</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唐小平對汪國真的懷念始于一個極具私人性的場景——2014年8月19日中午北京西單的一次短暫會面。作者不厭其煩地記錄會面的細節:“太陽像地外文明懸掛于太空的一個全智能空調機”、“一個中等個兒,微胖,圓臉,濃密的美發,黑短袖衫,黑長西褲,黑皮鞋,通體烏黑,仿佛暗物質突然發出的光”。這些描寫并非簡單的場景再現,而是通過獨特的比喻系統——將汪國真比作“暗物質”,將太陽比作“全智能空調機”——構建了一個既真實又超現實的相遇場景。這種書寫策略與銅都美文中描述的文學聚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在文字的美好里相見,于是就有了與青山和清泉的對話”,都將現實相遇詩意化、精神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隨著敘述的展開,文本的情感結構呈現出由個人記憶向集體記憶過渡的清晰軌跡。作者最初對汪國真的認知是疏離的:“汪國真這個名字突然間在神州赤縣大放異彩的時候,我已浮皮潦草越過了詩情畫意的年齡”,甚至帶著體制內知識分子的某種傲慢:“正兒八經的詩歌圣殿對此是憂心忡忡的,是拒之門外的,是驚恐萬狀的,是撻伐陣陣的”。這種初始態度反映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文化場域中精英與大眾、正統與流行之間的張力。然而,當作者因參與教材修訂工作而“惡補”汪國真詩歌時,認知發生了轉變,最終在親身接觸后產生了“師兄與師弟”的情感聯結。這種情感轉變過程,實際上完成了一個文化符號從外部認知到內在認同的轉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本最動人的部分在于,它將一次普通的文人交往升華為具有普遍意義的文化悼亡。作者將汪國真與鄧麗君并列:“鄧麗君是歌壇的汪國真,汪國真是詩壇的鄧麗君”,指出他們的作品“都是時代的春風,緩緩吹拂960萬平方公里人性凍土;都是希望的種子,頻頻播撒960萬平方公里人文荒地”。這一類比不僅準確捕捉了兩位文化偶像在當代中國精神史上的相似位置,更將個人哀思擴展為對一個時代的文化反思。這種悼亡不是簡單的懷舊,而是對特定歷史時期文化解凍過程的重新評估,正如中國現代文學館所致力于保存的,“不僅收藏過去,也見證現在,還在面向未來、創造未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時空敘事:斷裂與重構中的記憶政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執著于那一次相會》在敘事結構上呈現出鮮明的時空交錯特征,形成了多重時間層次的對話。文本以“一期一會”的禪意開篇,隨即跳轉到2014年的相遇,再閃回到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文化語境,又前瞻至2015年汪國真去世的消息,最后延伸到對未來的想象。這種非線性敘事不是簡單的技巧展示,而是一種記憶政治的體現——通過打亂時間順序,作者揭示了記憶如何選擇性地重構過去,以及這種重構背后的情感驅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本中有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作者“失去了自由”的時期與汪國真去世的時間重疊。這一隱晦的表述——“誰知,數天后,我即失去了自由”——在文本中形成了一個敘事黑洞,所有關于這一事件的細節都被有意省略,只留下時間上的并置:收到汪國真書法作品后不久失去自由,在失去自由期間得知汪去世。這種敘事策略制造了雙重缺席:汪國真的物理缺席與作者自身的社會性缺席。正是通過這種雙重缺席,文本揭示了記憶如何成為抵抗遺忘與壓迫的武器,正如史鐵生在《我與地壇》中通過記憶母親“艱難的命運,堅忍的意志和毫不張揚的愛”來對抗時間的侵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空間在文本中也承擔著重要的象征功能。相遇地點北京西單作為現代化都市的代表,與汪國真詩歌中常出現的“遠方”、“山高路遠”等意象形成對照。作者特意提到“還真是秋天,只不過曠野不知處,秋風掃大街罷了”,將禪偈中的“秋風吹曠野”轉化為都市景觀,暗示了精神家園在現代化進程中的失落。這種空間轉換與賈平凹《廢都》中對城市與傳統文化斷裂的描寫有相通之處,都反映了當代知識分子在現代化浪潮中的文化焦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本最富張力的時空處理在于,它將一次物理時空中的短暫相遇(“一期一會”)轉化為精神時空中的永恒對話。通過書寫行為本身,作者打破了“一期一會”的物理限制,實現了“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的精神聯結。這種處理與文學手稿研究中對創作過程的關注異曲同工——正如作家的手稿“藏著當代文學的密碼”,唐小平對這次會面的回憶也藏著個人與時代的精神密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文化反思:流行詩學的經典化之路</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執著于那一次相會》不僅是一篇懷念文字,更是一部微型的汪國真詩歌接受史。文本清晰地勾勒了汪國真詩歌從流行文化現象到經典教材內容的轉變軌跡:“當我2012年開始介入一套義務教育語文教科書修訂工作的時候,才發現汪國真的詩作早已進入了課本,誦讀汪詩已成為課堂上的規定動作了”。這一觀察揭示了當代文化經典化過程中的一個有趣現象:被精英文化圈邊緣化的流行作品,如何通過教育體制的認可獲得文化合法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本中記錄的作者與汪國真關于詩歌修改的對話尤為珍貴。當作者問及是否可以為教學目的修改詩句時,汪國真回答:“不是流傳很廣的作品或句子,可以。但已經耳熟能詳,在讀者腦子里固定了的不宜改動”。這一回答展現了詩人對讀者接受的尊重,也反映了流行詩歌與讀者之間建立的特殊契約——一旦詩歌進入大眾記憶,詩人對其的修改權就受到限制。這種態度與賈平凹在《廢都》創作中表現出的語言實驗精神形成對比,后者更注重個人表達的自由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作者將汪國真詩歌的精神內核概括為“按人類普世價值重新詮釋生命、生活、青春、快樂、真誠、勇敢、堅韌、勤奮、理想、正義、故鄉、祖國等常見詞匯”,這一評價準確指出了汪詩在90年代文化語境中的革新意義。在一個剛剛開始擺脫意識形態絕對主導的社會中,汪國真的詩歌以個人化、情感化的方式重新定義了這些宏大詞匯,這與鄧麗君歌曲對個人情感的肯定共同構成了文化解凍的重要標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本還隱含對當代詩歌教育的批評。作者指出與汪國真的“共同的看法是,十分薄弱,需要加強”,這一簡單陳述背后是對整個教育體系忽視審美教育的憂慮。在應試教育主導的背景下,詩歌教育往往淪為技術性的分析訓練,失去了陶冶性情、滋養靈魂的本真功能。唐小平通過記錄這次對話,將個人記憶轉化為對公共教育問題的反思,體現了知識分子散文的社會關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生命哲學:在“一期一會”與科學革命之間</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執著于那一次相會》最深刻的部分在于其結尾處對“一期一會”這一禪宗觀念的哲學拓展。作者最初將“一期一會”理解為機械的“一生只有一次相會”,因而對與汪國真的永訣感到“惋惜、傷感、郁悶,甚至痛苦”。這種理解源自對時間線性流逝的絕對接受,與佛教“諸行無常”的基本教義相通。然而,文本并未停留在此,而是通過引入2015年引力波的發現,構建了一個科學與佛學對話的驚人結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作者將引力波的發現視為可能突破“一期一會”定數的科學力量:“這些突破將突破我與汪國真們的定數,將突破親情、愛情、友情和人情的定論,將突破內心那個真實自我的定勢,將突破‘一期’、‘一會’的定量”。這一跨越式的聯想看似突兀,實則揭示了文本深層的哲學訴求:在承認生命有限性的同時,尋找超越這種有限性的可能性。引力波作為來自數億光年外的時空漣漪,象征著連接遙遠時空的神秘通道,恰如文學記憶連接生者與逝者的精神通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種科學想象與文學抒情的結合,讓人想起王小波在《一只特立獨行的豬》中展現的思維特質:“反諷睿智、輕盈又厚重的文風”。唐小平同樣以舉重若輕的方式,將最前沿的科學發現與最個人化的情感體驗并置,創造出獨特的思考張力。這種寫作策略打破了傳統散文的題材界限,體現了當代知識分子散文的創新可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本最終在“佛法不能企及的地方”與科學可能開啟的新理解之間保持了一種精妙的平衡。作者承認“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佛法不能企及的地方”,同時也相信科學能夠“使我們活出一個地球人前所未有的真誠和真實”。這種既尊重傳統智慧又向未來開放的態度,使《執著于那一次相會》超越了普通懷念文章的格局,成為一篇關于如何在一個變幻莫測的世界中安頓身心的哲學沉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0px;">結語:作為抵抗的文學記憶</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唐小平的《執著于那一次相會》通過一次文人相遇的回憶,構建了一個多層次的意義網絡。在個人層面,它是對一位亦師亦友的詩人的深情悼念;在文化層面,它是對改革開放后文化解凍過程的微型編年史;在哲學層面,它是對時間、記憶與存在本質的詩意探索。文本最突出的成就在于,它將“一期一會”這一看似消極的命定觀念,轉化為積極的生命態度——通過文學的創造性記憶,我們能夠突破物理時空的限制,實現與逝者的持續對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種文學記憶作為一種抵抗形式,既抵抗時間的侵蝕,也抵抗各種形式的壓迫與遺忘。當作者寫道“數天后,我即失去了自由”時,文學記憶成為抵抗社會性消失的最后堡壘;當作者將汪國真與鄧麗君并列時,文學記憶成為重建文化連續性的努力;當作者引入引力波的想象時,文學記憶成為探索人類存在新維度的冒險。在這個意義上,《執著于那一次相會》不僅是一篇優秀的懷人散文,更是一部關于文學如何賦予脆弱生命以永恒意義的深刻寓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當代散文創作中,唐小平這篇作品以其思想的深度、情感的濃度和形式的創新而獨樹一幟。它既延續了從史鐵生到賈平凹的中國散文傳統中對生命意義的執著追問,又融入了對當代科學文化的最新思考,展現出知識分子散文在新時代的活力。最終,文本以其自身的存在證明:真正的“一期一會”不在于物理相遇的次數,而在于心靈對話的深度;文學記憶的力量,正在于它能夠將最短暫的相遇轉化為最持久的回響。</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Deepseek,2025年4月5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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