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北京"蒜市口十七間半"

張灝

原北京蒜市口16號院即"蒜市口十七間半"是迄今發現的唯一一處有清代檔案可據，有《乾隆京城全圖》可證，有遺跡遺物可尋的曹雪芹故居遺址。那么，為什么稱原蒜市口，現稱磁器口十字路口東北角，為什么出現半間？是哪份清代檔案可據，為什么故居被拆，又為什么重建，故居和《紅樓夢》有什么聯系，帶著這些問題于2025年4月9日與同學探秘"蒜市口十七間半"，即北京曹雪芹故居紀念館。 　　老北京叫口的地名大多是賣東西的市場，像菜市口，燈市口，鮮魚口，羊市口等。這些帶口的地名大多在北京原崇文區。蒜市口是條古老的商業集市，明正德年間，每天早上街道兩旁擺滿了大蒜，就叫這里為蒜市口。1965年，蒜市口大街和欖桿市大街，大石橋大街合并為廣渠門內大街，蒜市口這個古老的地名從此在地圖上消失了，但許多人還稱其蒜市口，可見其生命力。 　　磁器口大街，明朝稱"蒜市口南"。因街內有天仙圣母娘娘廟，清朝亁隆年間稱"娘娘廟街"，清光緒時改稱"磁器口"。因彼時有"景德軒"和"精品閣"兩家瓷器店開張，后又有幾十家瓷器鋪，成為瓷器一條街，瓷和磁相通，故稱磁器口，新中國成立后被命名為磁器口大街。簡單說磁器口是屬于地片名，蒜市口曾包含在內。有些紅學家這樣稱：老崇文區崇文門外磁器口的"蒜市口十七間半"曹雪芹故居。' 1999年修建兩廣大街，蒜市口曹雪芹故居在規劃紅線內，道路建設^與文物保護發生矛盾，按當時政策文物讓建設所以故居拆除，另一個折除原因當時的故居已不是曹雪芹住的清末建筑，是民國時期所建。 1999年7月，原崇文區政協，北京市政協文史委等提建議兩廣大街施工中保護曹雪芹故居并建立紀念館。經過十幾年的努力，2019年1月曹雪芹故居復建工程正式啟動。2020年10月故居紀念館復建項目落成。經過精心研究布展，于2022年7月29日開館。 　　著名紅學家馮其庸為曹雪芹故居紀念館題寫了館名。故居紀念館占地790平方米，三進房屋，建筑面積約440平方米。復建的"十七間半"是根據拆除時留下的照片并參考同時期文獻圖片及紅學專家的建議，按清末時的形制復建。建設過程盡量使用當時拆除的老物件。由新世界中國完成復建，感謝新世界中國公司復原了有靈魂有溫度的"十七間半"，主人公在此創作的《紅樓夢》橫空出世，走向世界。 故居紀念館，三進院落古色古香，海棠綠意盎然。青磚，灰瓦，紅窗，赤柱，古韻高雅。 　　這是17間半的半間房。 　　命名半間小鋪，出售故居紀念館的文創品。 　　為什么會出現半間房呢？實際故居是18間房，但陽宅為單，所以在門道那一間房蓋了半間，留下"17間半"的歷史建筑。 　　"曹氏的四時食單"在一展室展出。展覽以《紅樓夢》的時代工藝再現其時代故事，以"食"為媒，探討中式生活之美。展廳從當時文獻中收集了200種名物圖像，影像部分記錄了過去三年KCG與兩位研究人員的夢尋之旅，沿京杭運河進行一糸列的探訪，將這旅程成果稱之為"曹氏的四時食單"，"夏日食單"是一個開始。 　　玻璃墻上的曹氏四時食單前言。 　　一展室的背景圖是大運河，大運河是古代水利建沒工程，對南北經濟文化起重要作用。《紅樓夢》中賈王史薛四大家族中大多數人原藉金陵，宦居京城，賈府日常所用，特別的飲食風味都要赴江南置辦。康熙與乾隆皇帝南巡，曹氏家族南北宦游，曹雪芹北上歸京，林黛玉運河之旅，都是循著京杭運河這條水上之旅完成的。 　　酒具歺具。 　　《紅樓夢》第118回記：忽見鶯兒端了一盤瓜果進來說："太太叫人送來給二爺吃的，這是老太太的克什"。"克什"又叫"克食"，清代滿人以"恩澤"為克什。皇帝將所剩膳食賞俗臣以懷柔之，即"克什御膳"。臣子視之無上榮耀。民間滿族長者將衣食分給晚輩，也有恩賜之意。克什常以精致的食盒或盤包裝。清宮檔案就有如此記載："皇上賜臣克食餅餌一黃盒"，"賜克食二金盤"。 　　展品燕筍，也稱燕來筍。當燕至時生，故俗稱燕來筍。曹寅李煦多次向朝廷進貢燕來筍。康熙乾隆都愛吃筍，《清宮揚州御檔》記錄了乾隆下江南時的某日膳食：春筍炒肉，春筍糟雞，春筍火熏白菜，春筍爆炒雞等等。皇上愛吃，筍就成了進貢品。 奶子茶即蒙古式奶茶。清代楊賓的《柳邊紀略》記載滿人風俗：每宴客，坐客南炕，主人先送煙，次獻乳茶，名曰奶子茶。"滿族人喜歡吃奶制品，喝奶茶。飲用奶茶時，常用具有典型民族特色的奶茶具一一多穆壺。 一展室的《曹氏的四時食單》專題展，展示了當年曹府所用菜單，食材，工具，介紹了中國源遠流長的傳統飲食文化，重讀那些字里行間的典故，引起人們對原著某些場景的回顧。 　　第二展室是怡紅雅筵，以《紅樓夢》中63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為據，重現當年筵席。走進二展室感到人影重疊，幾面鏡子反光，有點不知所措，原來是紅樓夢中的場景體驗。 　　展室圍繞賈寶玉的生日宴，設計了與《紅樓夢》中的"一架玻璃大鏡"呼應的夢幻環境，仿佛身臨其境在盛宴中。 　　百寶閣，滿墻滿壁重鑄玲瓏雕空，收納了清初至當代八類工藝品，與觀眾共賞古往今來的匠心傳承。 　　《紅樓夢》63回寫道：襲人向寶玉說："我和平兒說了，已經抬了一壇好紹興酒藏在那邊了。我們八個人單替你過生日"。紹興酒又稱紹興黃酒，其色如琥珀，香氣暖人。清代姜德明的《燕京雜記》說"高梁酒謂之乾酒，紹興酒謂之黃酒，京師尚之，宴客必須"。足見紹興酒在當時風行程度。 　　有酒了，還要有吃食，63回這樣介紹"那四十個碟子，皆是一色白彩定窯的，不過小茶碟大，里面自是山南海北干鮮水陸的酒饌果菜。原著寫"那四十個碟子皆是一色白彩定窯的"，但展覽展出的是32個豇豆紅的和8個白色印花的，這8個白色的即是寶釵等8人花簽碟。 晚間避開長輩，關了院門，寶玉提出"大家取樂，不可拘泥"，這釋放了一院子的自由奔放。他們，初中生的年齡，放開了主仆關系，偷得片刻無拘無束好時光。 　　花之筵席，占花名兒，唱一支昆腔叫做《賞花時》，的確是一場以花為名，極盡紅樓理想的青春饗宴。占花名兒的玩法是每個人抓鬮唐詩，抓到的詩都是一朵花的名字，并且暗示了她們的命運。 　　63回寫"睛雯拿了一個竹雕的簽筒來，里面裝著象牙花名簽子，搖了搖，放在當中"，搖的結果寶釵先抓。把八女花簽總結如下：1、薛寶釵：牡丹簽"艷冠群芳"。簽文是"任是無情也動人"。2、賈探春：杏花簽"瑤池仙品"。簽文是"日邊紅杏倚云栽"。3、李紈：老梅簽"霜曉寒姿"。簽文是"竹籬茅舍自甘心"。4、史湘云：海棠簽"香夢沉酣"。簽文是"只恐夜深花睡去"。5、麝月：荼蘼簽"韶華勝極"。簽文是"開到荼蘼花事了"。6、林黛玉：芙蓉簽"風露清愁"。簽文是"莫怨東風當自嗟"。7、香菱：并蒂花簽"聯春繞瑞"。簽文是"妒花風雨便相催"。8、襲人：桃花簽"武陵別景"。簽文是"桃紅又是一年春"。這是《紅樓夢》中最后的盛宴，麝月抓到荼蘑簽，"寶玉皺皺眉兒，忙將簽藏了"，荼蘼春末之花，象征繁華終結，此簽暗示大觀園群芳散盡后，她成為送春的見證人。花簽游戲是曹雪芹對人物命運的隱晦預演，"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悲劇通過看似歡樂的宴席展現，最具反差沖擊力。 　　第三展廳是"尋夢蒜市口"。介紹曹雪芹在此居住的活動軌跡以及清代蒜市口地區的繁華。展示了相關老照片，老物件，還有蒜市口大街場景體驗。 　　場景體驗是有趣的互動裝置。吆喝聲響，是白日喧鬧的"熙攘世聲"，大街燈亮，是夕陽余暉的"未央夜樂"，獨院燭火，是雪芹夜深的"書影清音"。 　　亮燈的三進小院，是曹雪芹的17間半。 　　研究員張書才于1982年發現第一歷史檔案館保存的清代內務府檔案中有一件雍正七年（1729）的"刑部移會"，其中載明：江寧織造隋赫德曾將抄沒曹家的"京城崇文門外蒜市口地方房十七間半，家仆三對，給予曹寅之妻孀婦度命"。專家將清代《乾隆京城全圖》與現廣渠門內大街西段蒜市口對照后基本認定，檔案中所說的"十七間半"房即為現廣渠門內大街207號。蒜市口就是原崇文門外的磁器口。 　　此圖片表示舊居原貌。 拆故居時留下的磚雕。 　　原故居四扇屏門留下的遺物，上面寫有"端正方直"四字。 　　《紅樓夢》第2回對賈政有過"端正方直"的描寫。 《紅樓夢》中的很多場景都能在蒜市口找到影子，書中提到的興隆街離蒜市口不遠，鐵檻寺的原型是附近的隆安寺，故居東邊還有一座曹雪芹常去的臥佛寺。有紅學家認為《紅樓夢》前八十回就是在此創作。 原崇文區是傳統的手工業聚集區，《紅樓夢》中提到的一些景泰藍，掐絲絹人，絹花，風箏等都源于此。蒜市口多為木匠，棚匠，泥瓦匠，車夫，轎夫和民間藝人居住，南城的生話情景為曹雪芹創作《紅樓夢》提供了生動豐富的素材。 　　第四展室是"紅樓一夢"。主要展出《紅樓夢》主要版本以及《紅樓夢》作為文學作品與繪畫，曲藝等藝術門類間的相互影響。 　　書架上收藏著曹雪芹所著《紅樓夢》各主要版本在北京的抄寫，刻印與流傳本。 　　這是《紅樓夢》插圖，作者孫溫。插圖表現了黛玉進京，大觀園，皇家祭祖，元妃省親等活動。 　　曹雪芹書房場景的復原。 　　展室中兩副書法引起我們的關注，這副書法是曹雪芹密友敦敏所作，敦敏在《題芹圃畫石詩》中寫："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見此支離。醉馀奮掃如椽筆，寫出胸中磈礧時"。詩通過描繪曹雪芹畫石的筆法，贊頌其借畫抒懷，以石喻志的品格。 　　這副是清代詩人愛新覺羅?永忠為悼念曹雪芹所作："傳神文筆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淚流。可恨同時不相識，幾回掩卷哭曹侯"。此詩不僅是對曹雪芹的敬仰，也表達了對《紅樓夢》文學價值的高度評價。 　　第五展室"歸籍京師"，展示曹雪芹一家從南京回北京的經歷和曹氏興衰。 曹雪芹祖籍遼陽，上祖是明代遼東衛所的軍官，后來做了多爾袞包衣，隨清朝貴族入關，歸內務府正白旗。曹家發跡是從曹雪芹的曾祖曹璽開始，曾祖母孫氏是康熙的奶媽，曹璽的兒子曹寅給康熙做侍讀，康熙對曹家感情很深，從康熙二年起曹家三代四人擔任江南織造達六十年之久，當時曹家的富貴是"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 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里寫道："雍正六年，卸任，雪芹歸北京……然不知何因，是后曹氏似曹巨變，家頓落，雪芹至中年，乃至貧居西郊"。 　　康熙六下江南，曹寅四次接駕。《紅樓夢》第16回作者借趙嬤嬤的口說："還迶如今現在江南的甄家，噯呦呦，好勢派！獨他家接駕四次……"接駕給曹家帶來了繁華興盛，也埋下了敗落的禍根，這就是虧空。康熙帝一再叮囑曹家對虧空要引起注意，小心，小心，小心！一連說出三個小心！ 展室展出20多件康熙寫給曹家的高仿品圣旨。字數最多的20多個字，最少的只有3個字，即"知道了"。這道圣旨文字較多的，囑咐曹寅虧空太多甚有關系，不要看輕了！ 　　富貴盈室，莫之能守，君恩難恃，興衰異數。康熙駕崩，雍正繼位。這位中國歷史上最嚴苛帝王對曹家下了狠手，這道圣旨一下，曹家滅頂之災，雍正六年（1728）曹家第一次被抄家，抄家原因是虧空，另外在皇子掙位中曹家站錯了隊跟錯了人，曹家占在八阿哥和太子這邊，雍正上臺展開了駭人聽聞的清洗。抄家后曹家從金陵乘船沿運河到通州張家灣，再到蒜市口17間半安身。第一次抄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是人上人的日子。但是12年后于乾隆五年（1740）第二次被抄家，這次抄家因為康熙太子胤礽長子弘皙企圖謀立朝廷，曹家再次受牽連，這本是皇帝兄弟間內部爭權，但懷疑曹象和叛黨交往甚好。第二次抄家曹家徹底破敗，曹雪芹因此陷入貧困。在17間半大約住了十幾年，因經濟拮據把房賣掉了，曹家敗落。 　　高樓大廈以偉岸體魄佑護著"十七間半"，讓它不再凄涼。約三百年前這里的主人少年家境敗落，中年坎坷不平，晚年痛失愛子，天命之年赴黃泉。杜甫的"文章憎命達"仿佛是寫給他，他滴淚為墨，研血成字，寫出了千古一夢，這正是他一生心路風霜的大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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