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筆記.早春貼

完美的夢

文/陶陶 　　山里的早春是埋在層層冰雪與凍土下的嫩芽，只等春風來柔柔地喚醒。山里的春天總是來的晚，平原的城里，人們早已褪去厚重的棉衣，暖風撲面，枝條油潤，只等一縷風，幾點雨，就能猛然吐綠。山里總要經歷幾場春雪，才能嗅到春的氣息。也許這是北風與春陽私下的約定，雪來才肯退去。 　　今冬一直沒有下雪，所以更多了對雪的期待。天氣預報說山中有小到中雪，所以我們開車急急地奔來小鎮。小鎮的早春晝夜溫差大，雖然已經過了驚蟄，夜晚還是寒冷的，壁掛爐嗡嗡作響，起勁地工作，仍燒不熱冷了一冬的房間，估計地暖需要更長時間才能暖起來。我開了電暖氣，床上鋪了電熱毯，窩在暖暖的被窩里翻書，也在等待這場雪。天光未亮，我用冰涼的指尖拂去玻璃上的水汽，趴在窗戶上看外面是否下雪了。果然不負所望，地上、屋頂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我興奮地手舞足蹈。 　　約莫半小時，天光大亮，叫醒老公，迅速收拾好下樓，去感受久別的雪，順便去開心食堂吃早餐，頭天在群里看了食堂的食譜，早惦記上了。驚蟄后的雪自是不一樣了，這一陣下的比較緊，片片雪花似絮，落在屋頂上、草地上、湖面的冰上，一會兒便白了一層。落在青黑色的路面上，一片，兩片，倏忽不見了。路上的雪片積得多了，便松松散散地支棱起來，也慢慢白了。有腳踏過，垮垮地坍塌了，化成了水。空氣中彌漫著水氣，清涼濕潤的味道。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家鄉的雪，我的老家在皖中，過年前后總下這樣的雪，天、地、房屋哪里都濕濕的。母親給買的過年的新鞋，回老家幾天，在雪水中就踩廢了。小時候只知道瘋玩，不懂得愛惜。幼時的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但小鎮的這場雪就像觸到了冥冥中的某個開關，一下子打開了塵封的記憶。 　　正午，太陽出來了，路面的雪完全融化了，只留下草地上、屋檐上的雪靜靜安守著。松枝上的雪也開始融化了，我走在去松風館的路上，抬頭，好驚喜，每一根松針尖上都掛著晶晶亮的一顆小水珠，雪水融化凝聚成的，每棵松樹上都掛滿了亮晶晶的珠子。我掏出手機，調焦，左拍，右拍，最終也沒拍出我最滿意的照片。因為實物的靈動總是美過圖片的。 　　午后的陽光時隱時現，我窩在松風館的沙發上看書，我喜歡在松風館里消磨，滿架的書雖然我看不完，但貴在自由，可以隨便翻，這本不喜歡可以馬上換另一本，讀多久自己說了算，沒有人催著要。我不敢說自己是喜歡讀書的，但從小我對有文字的東西內心就充滿了欣喜。從識字到讀高中，那個年代除了作文選，是不讓讀課外書的，謂之“閑書”。老師不讓讀，家長也不給買，借也沒有去處。那時偶爾得到一本書，內心是狂喜的。也許是因為這個情結吧，我特別喜歡松風館的這個空間。 　　如今手機主宰著我們的生活，我們可以離開任何人，任何事，但離不開手機。如果哪天你出門沒帶手機，你是手足無措的，焦躁不安的，整個心都是無處安放的。我們刷短視頻，刷短劇，頂多看看心靈雞湯式的超短文。你多久沒有一口氣看完過一篇兩千字以上的文章了？讀書成了彌足珍貴的事。這讓我更加喜歡松風館了，坐在這里，攤開一本書，雖然不能讓我完全忘了手機，不時要打開看一眼信息，但總能回到書頁上。在這里靜靜地翻一本書，總有工作人員給你悄悄地送來一杯熱茶。回城過冬的人們還未歸來，早春的松風館清靜、安詳，透過大大的窗子，看遠山蒼茫，幾只鴿子落在窗臺上小憩。屋內，捧卷飲茶，也是一種治愈。 　　夜晚，在白樺林溫泉谷泡過溫泉，身體由內而外的暖足以抵御夜晚的寒冷，腳步也輕快了，不急不緩地往回走，路燈氤氳著橘黃色的柔光，把人的影子拉長又拉短。走到雀山湖，抬頭就看見了我家的窗，淺淺的燈光映出來，心頭忽地一暖。其實窗內無人等我，這是我的習慣，夜晚出門，總喜歡在家中留一盞小燈。老公總是不解，這既費電，又無用。但我喜歡這種暖暖的感覺，有家，有人等待。遠遠望去，幾棟樓中零星的幾扇窗亮著燈，心中溫暖踏實了許多，今夜有鄰居和我們同在，共守著這早春的清寂。 　　小鎮的早春是寧靜的，此時正適合獨處。我們常常說喜歡孤獨，孤獨是什么呢？是蘇武苦忍十九年，渴飲雪，饑吞氈，牧羊北海邊的苦寒孤寂？還是遁入深山，與山石為鄰，草木為伴的冷清？恐怕都不是，我們喜歡的孤獨是我可以不受打擾地讀一本書，臨一篇帖，喝茶或者喝酒，不受拘束地或坐或臥。我可以獨自在自己的空間里遐想，但我也想聽到窗外的鳥鳴，遠村的狗吠。我在墻內獨處，最好墻外便是煙火紅塵。四季輪回中的小鎮不正是這樣一個好去處嗎？ 　　早春是大戲開場前的寧靜，是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的等待，春風春雨將款款而來，春花春芽馬上要掙開那薄薄的束縛，那個滿世界的喧囂即刻到來。 　　親愛的朋友們，你不隨著春意一起歸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