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佩吉）城外二日游之峽洞魅影

平民

Page City，佩吉市，亞利桑那州一個以山水名勝著名的旅游小鎮，鎮很小也很新，只有七千多一些的居住人口，半個世紀的建鎮史。雖然是旅游名鎮，但它的鎮區卻更像市政水平高一些的大型工程生活營區，與一般小鎮特別是那些歷史文化名鎮有明顯區別。事實也的確如此，它的前身，就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格倫峽壩建筑時的生活營區，再以前則是印第安那瓦霍族原住民的保留地，后來被當地政府用土地交換的方式取得，因此，44平方公里土地的佩吉轄區，曾經有一段時間，被稱為Government Camp，即政府營區。后來為褒揚為當地發展作出貢獻的墾務局專員John C. Page ，便取其名Page，替代Government Camp成為新地名，沿用至今。不曾想，名字的這一改動，卻暗合天意，英文中含有“頁”的意思的“Page”，還真就是一種轉運預兆，十余年后格倫大壩開工建成，為佩吉揭開了全新的發展篇章，最顯眼的“Logo”，是擁有年二三百萬游客量的旅游勝地。這里有非常多的旅游資源，富集、經典而高端，就像高速路邊廣告牌展示的那樣，具有區域精神的牛仔帽帽檐，以兩條飄動的蔚藍色帶，如滑板奮進，亦似魚翔碧水，代表的是這里有西部一流的河灣峽湖秀美水色；而形似群嶺峭立的帽頂，赭紅中燈帶閃爍，但凡做過功課，一看便知，其之寓意不僅在山川壯麗，更在高原山谷的窄縫峽魅影，尤其是那個世界頂流、精美絕倫的羚羊谷。世界各地的旅行者之所以紛至沓來，十之八九都是沖這樣的山水而來，我們在佩吉玩了兩天，原因也同樣如此。 ? 佩吉地處高原與沙漠的交會處，1200米左右的海拔高度，它的山，既有科羅拉多高原多高平臺的特點，也又大盆地沙漠冬季嚴寒、夏季酷熱，降雨極少卻不乏濕潤的氣候特征。從猶他向亞利桑那，延89號公路走來，兩州界線的南北前后，路邊皆是火紅砂巖（這一帶似乎更喜歡用朱砂來形容其顏色）丹霞地貌，很少秀峰峻嶺，即便有拔地而起的高聳，不過是高地平野兀然升起的一方又一方條形平臺。路有大的起伏，也多是從此平臺到彼平臺大間隔的跨越，黑色路面在荒漠中筆直向前的氣勢，倒也酷逼異常，電影《阿甘正傳》阿甘在西部沙漠中奔跑穿越，他腳下踏過的就好像是這樣的路。 然而，就在這荒漠高原深處，卻有一種冠絕天下的勝景，那就是躋身光影世界、如夢似幻的狹縫谷，其之執牛耳者，便是聞名天下的羚羊谷，一座因有象征機敏吉祥的羚羊出沒其中而得名的窄縫峽谷，在很多人心中，它是赤色砂巖與五彩陽光魔法造化形成的浪漫之巔。然而，位于保留地，為那瓦霍族原住民所有的羚羊谷，出于保護，卻對羚羊谷實行近似苛刻的經營管制，不僅收費高，還對游覽人數以及觀賞行為有非常嚴格的限制，經常出現慕名而來的很多人被拒之門外，鎩羽而歸的尷尬場景。在圣誕假期到來的我們，也同樣遭遇這樣的尷尬，無奈之下，另作安排。好在佩吉周邊還有類似景點，權當補償，可一路觀賞下來，異曲同工，照樣收益多多。 ? 近處我們去了佩吉鎮區的Gas Station Cave，中文直譯的名字叫“加油站沙洞”，在當地開啟導航，只要輸入它，就會準確地把你帶到它的身邊。同時也有風雅人士，把這個“Cave”（沙洞），與相隔兩三公里的鮑威爾湖聯系在一起，稱之為“大湖沙洞”。當我們來到這里，沙洞的前面還真有一座停車場很大的加油站，而且名號還帶有醒目的貝殼標志，也許是一種天意巧合，它身后的沙洞形狀也與貝殼相似，所不同的是，前面的貝殼是為了逐利而閉合，而后面的則是為了共享而敞開。既然是“山洞”，就必然與窄縫峽羚羊谷有別，從加油站停車場出來，便是原生狀態的沙漠殘嶺，綿而不軟的紅沙漠灘，在午后陽光下散發著溫暖氣息，藍天白云下的橙色山丘，以飽經滄桑的沉穩淡定，冷默地注視著遠道而來的客人。此時無風，即使腳步在沙漠上重重踏過，也沒有濺起一絲煙塵，零星分布的禾草叢、枯葉孑然昂起亦不見絲毫擺動。可并不高的孤獨丘巒，卻以無處不在的風刀雪劍肆虐雕琢的痕跡，明白無誤地告訴人們，待到季風時節，這里絕對是飛沙走石的風口所在，非如此則何以如此。遠遠望去，丘巒半腰處有一幽暗洞口，形狀如橫置葫蘆瓢口，暗淡而不辨深淺，也沒什么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可一旦到了近前，你會突然有一種腦洞被突然打開的感覺，豁然開朗，彷佛來到另一個平行世界。適才無感的洞穴，竟是如此恢弘，金碧輝煌。特別是左右兩扇流線型洞壁，似彩蝶展翅的翩翩羽翼，更像海蚌以同心圓弧線展示多彩生命軌跡、精致優雅的對稱貝殼，申時暖陽直射其上，任性揮灑，肆意渲染光與影交相輝映的詩韻丹青。 這幾日連續在科羅拉多紅砂巖區游歷，對于紅山巖已經是見怪不怪，有了些許審美疲倦，可眼前Cave的色彩炫酷，卻再度讓我驚嘆不已。事后揣摩，讓我興奮的是，不只是其光影的嫵媚絢麗，更多的應是它顏色近似黃櫨的雍容華貴。黃櫨色，在中華民族崇尚譜系中，一直具有非常高的地位，隋唐宋明四個朝代近千年時間，它始終為皇家獨有，是皇權至高無上的象征。但在老百姓心目中，它的意蘊也極其豐富高尚，最早取自于黃櫨樹紅黃相映的秋葉的它，其中既有紅色關聯的興盛和活力，亦有黃色代表的成熟與希望，二者的融合，在普羅大眾那里，就是團結、和諧、幸福和美好的象征，天長日久，已經成為民族精神世代傳承的血脈基因，“萬世傳馨香”。這次在異國他鄉目睹它的光彩，“他鄉遇故知”，豈有不興奮之理。 加油站沙洞讓我們看到與羚羊谷相似的光影色彩，但它終究不是窄縫峽，于是我們便去了距佩吉一小時車程的鹿皮谷，Buckskin Gulch，美國西部最長、最深的窄縫峽谷。它的峽巖紋理、光影幻化完全不輸羚羊谷，而規模體量和探險體驗則顯具碾壓優勢，既然羚羊谷去不了，用它來替代，自然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驅車前往，前半個小時在鮑威爾湖西側高速路一路疾駛，后半個小時則進山，在一條干涸河谷畔的簡陋土路上顛簸慢行，卷起的尾塵以如影隨形的囂張，散布著干燥荒寂的氣息。跟著導航，來到了一個中等規模的停車場，隨即用不及羚羊谷十分之一的價格買了進谷游覽門票，然后便按照路邊“Wire Pass Trailhead ”的標牌指引，向著鹿皮谷而去。 路牌顯示，鹿皮谷是大階梯-埃斯卡蘭特國家紀念區（Grand Staircase-Escalante National Monument）的一部分，位于猶他州和亞利桑那州交界的狼丘（Coyote Buttes），一個非常適合深度探險游的高原山區。這里不僅有窄縫峽谷長度名列世界前列的鹿皮谷，還有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才被發現的全球八大巖石奇觀之一的波浪谷。波浪谷的景色與羚羊谷難分伯仲，對游人數量的限制更在羚羊谷之上，自納入旅游管理以來，很長一個時期，日準入游覽人數都被嚴格控制在20以內，現在據說已明顯放松，數量翻番但也不過50人左右，能夠中標，現場欣賞如波浪翻卷、氣象萬千的彩色淺谷，都可謂是上帝眷顧的幸運兒。事實上，剛才我們進鹿皮谷的起點，Wire Pass，同時也是前往波浪谷的起點。 我們現在走的是進入鹿皮谷中段的山路步道，開始是一英里左右的緩坡路，路兩旁的川地和山坡，全都被茂密的植被籠罩，隆冬時節，依然保持著郁郁蔥蔥的精氣神。走到盡頭，折彎向南，情況則明顯改變，植被依然有，但卻增加了不少頹唐和枯瘠，山勢也驀然變得冷峻起來，路上開始出現越來越多或滾落或漂移的石塊，坡度變大的步道，也越來越像河床模樣，莫非這就是一到雨季就裹挾大量泥沙輸入科羅拉多河的Paria River（帕里亞河）在狼丘的分支鹿皮河，山洪暴發時的行洪道。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植被稀疏，山巖崢嶸的山口，轉過它前行，一道峽口便漸次明朗地出現在我們面前，路上的大石塊明顯減少，即使有，也多被碎礫細紗掩埋，東側山巒上部在暖色陽光照射下金光燦爛，仿佛在迎接我們到來。 這一段窄縫峽勢如劈山而成，開始時峽縫尚有兩三米寬，峽壁也隨山坡起勢僅四五米高，走在其中，就像在深一些的壕溝中行進，感覺平平；可時間不長，峽谷深度便陡然升起，高度迅速達到2、30米左右，峽縫寬度亦隨之收窄至一米左右，一些區段更是只能容一人通過，抬頭望去，湛藍的天空真的只有“一線天”，也就是說，我們開始進入真正的窄縫谷。兩千米左右的海拔高度，窄縫谷空間狹小的壓迫感，竟讓我那體魄強健的外孫突然有了乏力難耐的高原反應。越往里走，狹窄空間的壓迫感就越是強烈，但同時，貌似扭曲的峽壁巖體也愈加豐富多彩，動感十足。它的色彩巖紋，雖不及“加油站沙洞”的明朗艷麗，高雅大方，但它的野性、豪放和險峻，卻是“沙洞”再怎么也比擬不了的。從形制看，這一窄縫峽谷雖然隨處可見水流侵蝕、疾風橫掃的痕跡，但我的感覺卻一再提醒我，縱二十余公里，深三十米左右的鹿皮谷，極有可能是一次高原抬升過程中板塊斷裂的產物，只要細看，已然圓潤的巖壁曲面，很多皆可垂直對應拼合，這應該不是巧合，至于外表風水侵蝕分化的痕跡，盡管巧奪天工，魅力無限，那也不過只是外表裝修裝飾而已，與科羅拉多高原那些深邃寬大的峽谷相比，顯然不是同一個成因所致。 我們走過的鹿皮谷片段，雖然狹窄，但卻十分通透，即使大聲呼喊，也沒有明顯的回聲呼應。可行進的道路卻正好相反，細石沙粒鋪平的道路，稍不經意就會遇到始料未及的險情，不是凌空卡住的大樹干攔住去路，只有攀援其上或匍匐其下方能通過，就是被一人多高的懸坡阻攔，只能憑管理方架設的簡易木梯方可上下。據說一次山洪爆發，沖走了木梯，這里便成了令人生畏、無法通過的斷頭路。而這些阻礙，無不清楚地表明，我們正在游歷的窄峽，在多雨季節，就是一條山水下泄的河道，即便是漫山而來的一泓靜水進入峽谷，因突然收窄而迅猛抬高的水位，也必然成為驚濤駭浪，如果本是山洪，那就更是摧古拉朽，哪怕巨石，只要稍有松動，在洪峰沖擊下，也會有如泥丸，被席卷而去。在鹿皮谷中，不止一處有一人不可合抱的大樹肢體，如怪獸被卡在峽壁之間，最高者離峽谷地面至少有兩層樓的高度。也正是因為這個緣由，與窄峽同體的別處山石，露天的皆是沉穩的朱砂紅，而在峽谷之內，則嚴重褪色，潴水滯流或濕氣沉重處都呈現為凝重的蘚黑色，而黑色條紋與不怎么鮮艷的朱砂底色混搭組合，豈不正如鹿皮一般，河與谷，以“鹿皮”為名，也許緣由就根植于此。遺憾的是，我們錯過了正午陽光直射窄谷的最佳時機，未能見識到不少游友在這里拍攝的流光溢彩的精彩場景。當我們走出窄縫峽谷，來到丁字路口，對面的山峰在西下陽光照射下，金色璀璨，一片輝煌。如果我們走過的峽谷，不是南北而是東西走向，那我們去窄縫峽谷中見到的一定是另外一種景象，自然逗留的時間也會長很多。 不知何種原因，在我們前后，幾乎所有人都在這里選擇了原路折返，而我們走過的至多只有鹿皮谷的十分之一多一些，從探險的角度看，最精彩也最刺激的部分都還在后面，但就領略窄縫峽谷風光而言，我們走過的這一段，大致亦可覆蓋絕大多數精彩特征，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我們也理智地選擇隨大流原路折返。 天底下所有的旅行游歷，都不可能以“窮盡”為圓滿，就像我們這次在佩吉，盡管有未能到羚羊谷、波浪谷攬勝的遺憾，但加油站沙洞和鹿皮谷小游，照樣讓我們得到了不虛此行的上佳體驗，窺斑見豹，同樣樂在其中。 2025.04.13.于洋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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