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作者:申培良</p> <p class="ql-block">53.患難與共</p><p class="ql-block"> 為了與這部編年記傳相融合的紀實散文一致起來,我特意把三表姐寫的《南下抗日老戰士一一李振經、申之軫》分為三個獨立的篇章,第一篇章編入了六十年代初期到“文革”前,下面是文章的中段:</p><p class="ql-block"> 正當我們歡欣鼓舞,沐浴著童年的美好陽光快樂生活時,“文革”開始了。我們家住的那棟樓成了造反派的司令部,地委一個又臟又破的小倉庫,成了我們一家人的棲身地。爸爸住在倉庫裝勞動工具的小茅草棚里,四方漏風,又潮又暗,我們處于極不正常生活境地,不過正是這段時</p><p class="ql-block">光成為我們最難忘的日子,我們因禍得福,可以和爸爸媽媽待在一起了。</p><p class="ql-block"> 盡管生活非常艱苦,但我們的心緊緊貼在一起,風雨中盡享天倫之樂。</p><p class="ql-block"> 逆境中的夫妻情義更顯珍貴,在小倉庫里,爸爸、媽媽難得閑暇在一起下軍棋。兩軍對壘,爸爸恐怕走了這一生中最難走的幾盤棋。曾幾何時,在革命征程,爸爸媽媽年輕氣盛,相互“對壘”,從來當仁不讓,而此時</p><p class="ql-block">我能看得出來,爸爸是在絞盡腦汁要把棋輸給媽媽,又不想讓媽媽看出破綻,一招一式,一舉一動,他們忽而詭秘一笑,忽而相互凝望,眸子里浸滿無限的愛戀和深情……他們心里都明白,下完棋后,他們雙雙又要去面對不盡的批斗,不盡的屈辱。然而,他們卻抓緊這片刻的安寧,支撐著傷痕累累的軀體相濡以沫。</p><p class="ql-block">-316-</p><p class="ql-block"> 多么難得啊,這對共患難的革命夫妻,戰友夫妻!</p><p class="ql-block"> 可就是這樣的日子也不長久。1967 年初春的一天,爸爸像以往一樣被押去批斗,卻沒有像以往一樣歸來。不知道爸爸的突然失蹤,對媽媽來說是一種什么樣的災難,媽媽從未遭受到如此之大的打擊,就像一對比翼鳥,其中一只突然折翅而溺。</p><p class="ql-block"> 記得媽媽四處打聽,仍一無所獲,于是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地流淚……仿佛只有淚水才能承載起痛失戰友和丈夫的巨大悲哀。</p><p class="ql-block"> 每天每夜,媽媽都形單影只徘徊在河岸邊。于是,河岸邊便日日夜夜回蕩著您撕心裂肺的呼喊:“老李——”“老李——你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現在我明白了,媽媽是怕造反派把爸爸推進河里,是擔心被批斗200 多場的爸爸一時想不開走了絕路?。⌒姨潒寢尩膿氖嵌鄳]了,后來才知道,爸爸和地委書記蔡良承叔叔都被造反派暗地押到詔安烏山去了。</p><p class="ql-block"> 不久后媽媽帶著我們搬到漳州青年路 155 號。那時,我們只有 5 個兄弟姐妹在家,大哥在農村務農,大姐、二哥在部隊服役,二姐在外地念書,剩下我們幾個兄妹都處在長身體時期,而爸爸的工資又被凍結,僅留下一點點生活費,日子過得非常艱難。米不夠,我們天天喝稀飯,生韭菜拌點鹽,全家早就習慣了沒有保姆的日子,于是兄妹間進行了分工:我買菜做飯,大弟和二弟挑水(沒有自來水,電也被掐斷了),妹妹洗衣服,10歲的小弟刷鍋洗碗倒尿盆。</p><p class="ql-block"> 記得在軍管期間,黨的八屆二中全會剛結束,定了九類分子,有一位穿空軍服裝的人來找爸爸,大聲的訓斥爸爸,聽到后,我立即跑過去看,那位穿軍服的人說:“李振經!你是屬于哪一類分子?”爸爸說:“我那一類</p><p class="ql-block">-317-</p><p class="ql-block">都不屬于”?!澳闶穷B固不化的走資派!”“你是不是參加過犧盟會?”爸爸回答:“是的。”“你知道犧盟會是個什么樣的組織嗎?”“知道,是抗日進步組織?!薄芭尽蹦俏淮┸姺娜撕莺菰谧雷由吓牧艘幌抡f:“被顛倒的歷史要再顛倒過來!”當時爸爸平靜地回答:“毛澤東主席著作第四卷……注</p><p class="ql-block">解里有說明,犧盟會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進步組織?!?lt;/p><p class="ql-block"> 淚水是精神的血液,流多了會釀成災難。爸爸的失蹤使媽媽的精神受到重創,從此一病不起,急需住院也沒人理睬,幸好被地區醫院的許院長(后來也不幸去世)發現,他說媽媽病得很重,不能耽擱,趕緊把媽媽送進了醫院,可是即便住進醫院,在那個年月,誰敢給一位走資派精心治療呢?就這樣,1968 年 5 月 27 日,我們最親愛的媽媽走完了 46 年的短暫人生,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從入院到去世,前后僅 11 天!當晚,媽媽被送</p><p class="ql-block">到地區醫院的太平間,我、弟妹和爸爸坐在太平間的屋檐下為媽媽守靈,等著遠方的哥哥姐姐回來見最后一面。太平間孤零零矗立在空曠的暗野,沒有一絲燈光,田野里令人毛骨悚然的蛙鳴一聲搶一聲,好似在叫魂。遠處,一束亮光晃動,像一個游移著的幽靈,隨著吱吱呀呀的車轱轆聲音近了,我才看清:一個面無表情、穿白大褂的工人,他打著手電,推著平板車,車上又躺著一個靈魂。一陣冷風浸脾,16 歲的我嚇得蜷縮成一團,鉆進爸爸的懷里。媽媽可能還不知道,為她送葬的隊伍幾乎全是孩子,地委大院的孩子全都來了,他們的父母關的關,押的押,自己不能前來,心卻隨著孩子來為媽媽送行。地委的老干部得知媽媽去世的消息,原地委農工部王光慶叔叔半夜兩點悄悄給我們送來點心,肖勝利哥哥和董中州哥哥從頭到尾,忙里忙外的幫忙,有的讓家屬給媽媽做了壽衣。還記得外貿局的倪阿姨,媽媽入殮的新鞋就是她冒著危險送來的,壽衣是請</p><p class="ql-block">-318-</p><p class="ql-block">一位南下老干部李鎖柱的愛人幫忙給做的。倪阿姨來看媽媽,看到媽媽膝蓋的兩塊大補丁,她含著眼淚對我說:“孩子,不能讓你媽穿著帶補丁的衣服上路……”地委大院的孩子們流著淚一行行送媽媽,送別一位可親可敬的阿姨和母親;戰友們、同事們用心默默地送媽媽,送別一位黨的優秀兒女!親愛的媽媽就這樣丟下與她共患難的丈夫和她的骨肉,悄無聲息地走了,把人生的苦旅拋給了勢單力薄的爸爸。當媽媽去世的消息傳出,被軍管的爸爸悲痛欲絕,泣不成聲……他們倆的愛情歷經戰火紛飛的洗禮,歷經血與火的考驗,已經被鍛鑄得爐火純青。在長期的革命斗爭和革命工作中,他們始終相互關愛情感甚篤。媽媽每次出差,是爸爸整的行李;爸爸的衣食住行,又離不開媽媽的照料,就連“文革”最困難的時期也是如此。只要家里能買到幾角錢豬肉,媽媽也要留給爸爸。爸爸、媽媽,他們兩人原本是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可媽媽猝然而去,他們分開得</p><p class="ql-block">那么突然,那么凄慘,爸爸竟然沒見到媽媽最后一面……</p><p class="ql-block"> 媽媽去世前一周曾對我說:“鵬照,現在你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你要照顧好爸爸和弟弟、妹妹,你弟弟鵬安喜歡吃肉,你要盡量多買一點給他吃?!彪m然那時我也是個十幾歲需要長輩關愛的孩子,但我死死記住了她的話。</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一直用弱小的身軀陪伴在爸爸的身邊,盡己所能照顧好弟弟、妹妹。</p><p class="ql-block"> 記得有一次,爸爸在延安北路挨批斗,胸前掛著一塊 1 米長的大牌子,上面寫著:龍溪第二號頑固不化的走資派!我看到他受罪,心里很難過,便走過去叫了聲:“爸爸!”他聽見了,示意我走開,但我執意不走,我要守在他身邊,我不讓他們欺負爸爸。</p><p class="ql-block">-319-</p><p class="ql-block"> 還有一次,所有的“走資派”臉上都涂成了黑色,我找不到爸爸,急得大哭起來。后來我看到蔡良承叔叔,才在他的身邊找到了爸爸。那天回來,爸爸看我不高興,反倒笑著過來安慰我:</p><p class="ql-block"> “好女兒,沒什么,水落自然見石出,我們的黨還是一個偉大、光榮、正確的黨?!?lt;/p><p class="ql-block"> 還有一次,造反派要押爸爸幾個“走資派”去漳州糖廠做苦力勞動,我一夜沒睡覺,凌晨兩點就爬起來給爸爸做拉面,生怕他挨餓。我和弟弟、妹妹每次都把做好的飯菜用被子包好等著爸爸回來。</p><p class="ql-block"> 后來爸爸去了“五七”干校勞動,離我們有十六七公里遠,我仍然每周都步行 3 個多小時去看爸爸,給爸爸送一點他喜歡吃的東西,在“五七”干校爸爸吃的不是蘿卜就是包菜。</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和妹妹在延安北路、公園撿了一些西瓜皮洗凈、削凈、剁碎,又買了 2 角錢的肥肉和 3 分錢的蔥要給爸爸包餃子(那時面粉很難買到而且要定量供應,費了很大的勁才買到一點面粉)。第二天凌晨 3 點我就起來包餃子,妹妹說想爸爸了,非鬧著要去,那天風雨交加,結果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摔倒了,白白的餃子撒了一地,只有 12 歲的妹妹心疼得站在雨里,喊著“爸爸”,嚎啕大哭……好在這一切都凝固成永久的記憶一去不復返了。</p> <p class="ql-block">△是??!“文革”中被打倒的“走資派”,我還真沒看到和聽說過有貪腐的,而一度時期考入大學沒有經歷與工農相結合實踐,直接分配到各級領導機關的一些大學生,由于放松了思想改造和確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尤其是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的思想,反而出現了那么多令人瞠目結舌的腐敗分子。我們應該深思??!</p><p class="ql-block">-320-</p><p class="ql-block"> 可見,人的品德是何等的重要!選人用人,尤其是領導干部,永遠和必須把德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一度時期,金錢至上,一切向錢看,導致出現了這么多的蛀蟲和垃圾……痛心啊!</p><p class="ql-block"> 孫子曰:善戰者,求之于勢,不責于人?!袄糁巍备瘮 保傮w上是一個體制機制問題,人的道德品行固然重要,但面對整個“官場”情形,個人的力量及行為是有限的。毛主席發動“文革”的心路歷程,應該是想找到一條新路,以跳出舊制度、“官場”的腐朽周期,特別是“吏治”腐敗之頑癥。然而,并不盡如人意。之后的“黨政分開”等等,轉來轉去,并沒有從根本上分開,結果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許多地方事實上還是走入了復古復舊的套路,體制問題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民主集中制變成了事實上的“一把手”說了算,二把手算了說,三四把手,以此類推就更不在話下,中國特色的內涵外延至今沒有一個完整的定義。</p><p class="ql-block"> 呵呵,本家弟的這段文字,又把本篇的話題扯遠了,就此打住,打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21-</p> <p class="ql-block"> 編寫:申培良,山西省長治市人大十一、十二、十三屆常委會組成人員,現任老干支部書記、市老體協常務副主席兼秘書長、山西省健康協會長治分會名譽會長等。從省城到鄉下到地市,經歷農工學干等,23歲從全市選拔出來的百名優秀青年干部中脫穎而出,成為當時市委最年輕的組工干部,數十年從事組織、紀檢和人大工作。擅長寫作,發表各類文體作品甚多,著有《藍色的跳躍》《襟懷》《熱血丹心》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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