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當三月的風從五桂山巔滾落,整個篁嶺便跌進了金色的漩渦。清晨六時的索道纜車穿過薄霧,腳下層層疊疊的梯田正以某種古老的節奏蘇醒——青石板小徑是五線譜,涌動的油菜花浪是跳躍的音符,而我不過是闖入樂章的一個顫音。</p><p class="ql-block"> 古村在天光里顯形時,粉墻黛瓦成了浮在金色海洋中的舟楫。曬秋人家推開雕花木窗,辣椒與玉米的艷色尚未登場,倒是竹匾里新采的茶芽與晾曬的艾草團子,在晨露中洇出青碧的水墨。轉角遇見“五桂堂”的百年玉蘭,滿樹皎白的花盞承著朝陽,竟與下方菜花地里的蜂群遙相呼應,恍惚是天上人間的對斟。</p><p class="ql-block"> 壘心橋的玻璃棧道早已綴滿春痕。扶著仿古木欄往下望,六百米高空下的花田竟如打翻的調色盤:鵝黃、淺金、琥珀色層層暈染,偶有幾畦翠麥穿插其間,像是梵高筆下未干的筆觸。穿漢服的少女們提著裙裾小跑而過,繡花鞋底沾滿花粉,發間步搖與單反快門聲碎成一地琳瑯。最妙是某處轉角突然撞見的花蹊:老農牽著黃牛悠悠走過,牛鈴叮當驚起整片花海的漣漪,舉著自拍桿的游人慌忙定格,卻不知自己早成了別人鏡頭里的詩行。</p><p class="ql-block"> 天街古巷的午后,時間被曬得蓬松綿軟。網紅咖啡館“花田錯”的露臺上,拿鐵拉花里漂著十字形花瓣,木格窗外斜出一枝野櫻,正巧框住對面馬頭墻上的三角梅。穿藍布衫的店主指著墻角的苔痕說:“這些石頭縫里,明朝的商隊歇過腳,民國的學生藏過詩集,如今輪到你們年輕人來藏美顏濾鏡。”話音未落,某位博主的三腳架已支到青石井欄邊,井水倒映著花海與霓裳,千年前的月光和今日的補光燈在水面悄然相逢。</p><p class="ql-block"> 暮色將傾時,我蹲在“攝影公社”的老相機陳列館外,看最后一道夕照如何為花田鍍金。遠處觀景臺亮起星星燈,年輕人在發光秋千上蕩向銀河,古祠堂飛檐下的銅鈴卻開始吟誦黃昏的偈語。忽然明白篁嶺的魔力——當曬秋的木托盤中盛滿春色,當二維碼嵌進明代磚雕,當曬匾里的紅辣椒變成年輕人衛衣上的刺繡,這古村早已把自己活成了時空的琥珀。</p><p class="ql-block"> 歸途的纜車穿過漸暗的花谷,手機相冊里跳動著數百個春天。忽見某張漏光的照片:一位銀發老人坐在花田畔補漁網,身后是巨幅“我在篁嶺等你”的網紅打卡墻。混沌的光影中,墻上的卡通字體與老人臉上的溝壑奇妙地同構,恰如這個春天的隱喻——所有稍縱即逝的追逐,最終都會沉淀成土地的年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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