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場可歌可泣自衛還擊戰,造就了萬千英雄。在我心里,戰場上的事,我的排長歐光促是我最信服的人。我親愛的排長歐光促, 戰后我們各奔前程就再沒音信,我知道他的死訊是在2000年。世道變遷,已經沒人知道那一場戰爭了,英雄也如西邊殘月,黃花菜都涼了,除了一聲嘆息,我甚至沒在任何形式上有絲毫的表示,硝煙中排長的身影卻一直伴隨著我。每次想起那場戰事,必然就要想到我的排長歐光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直到有一天,我在舊物中翻到這一張紙片,那是戰爭結束三十年后,他們要我證明我在戰場上立功的檔案資料,好參照勞模待遇給我發點小錢。媽檔案在你手上不在我手上,為斗米折腰我也只好寫了申請去翻我自己的檔案,找到了當年排長為我寫的立功報告,并留下這張復印件。這是他的筆跡,他的筆跡將陪著我的過往走進棺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面寫著劉樹生同志……怎么怎么怎么,媽你得看到才能他媽寫得岀來啊,就象我看著你,戰場上的那些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親愛的排長歐光促。不管你后面又做了些什么,官大到哪個階級,我還是愿意叫你排長。你短暫的人生似乎是為著那場戰事才降臨到人間來,你是我的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電影里的神不過是電光投影,你的形象深深留在我心底里。1979年2月17日,對越自衛還擊戰開始,敵人憑借有利地形和堅固工事頑強抵抗,第一仗我們就進攻受阻,死了不少人,擔架隊從我們面前經過,你磨拳擦掌,是你向連長請纓,把突擊任務爭到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想來,你他媽搶任務會害死我們的,如今鬼相信?你這一個排的士兵,突擊任務就是送死,而且前面已經死了很多人。你帶著我們,實踐了身先士卒的典故,是你第一個從匍匐前進中躍身而起,沖向敵陣,你的沖鋒槍噴射著死亡火焰,震天撼地的槍炮聲蓋不住你的吶喊,你跳進敵人塹壕那一瞬間,是那一副無畏的勇猛,正是你那壓倒一切的聲勢給我們壯了膽,當你躍進塹壕時,敵人的手榴彈投在你身邊,煙霧中你血流滿面還在喊沖,你的勇敢鼓舞了士兵,我們全都拼了命,最終奪了敵人陣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勝利的歡呼你聽不到啦,因為你住進野戰醫院。戰場熱火朝天,你在醫院呆不住,搭上前線的軍車就又回到戰場來。你豪情萬丈地說,弟兄們我離不開你們!這是戰場上最真切的感情!仗還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時候,弟兄們還會死,戰爭也不會因為要死人就停下來,你要是怕死了就一定不會從醫院偷跑回來,而交給我們排的總是最要命的任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的一生中你必有一座偶相,如果你上過戰場,必然也會有一個榜樣。榜樣之光照映著你沖鋒之路。戰場上我們確實需要你,你又回到我們中間來,我們歡呼,我們高興。可也有不高興的,三班長代理排長,我們剛剛打下6、7號高地,還找不到水喝,士兵臟兮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穿著嶄新軍服,帶著滿身香皂味,牙齒也刷得雪白站在我們跟前,狗屌般厚顏無恥地說,“弟兄們我想你們。”代理排長陳炳杭滿臉仇恨的把排長職位還給了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仗繼續打著,越打越凄涼。仿佛沖著排長的重返戰場。板蘭480高地之役又讓我們再受一次洗禮。2月25日,越軍一部攻入我境,突破邊境線,進至廣西寧明縣桐棉公社板蘭地區縱深四公里。情況危急!我們從百里之外趕來增援,夜里黑乎乎,部隊有些亂。連長就是找不到到二排長,連長本想把那任務派給他們。你對連長說,你慢慢找吧,我們上。連長果真把我們派上去,這狗屌的又給了我們一場惡戰。陌生的地形,陌生的敵情,士兵迷迷愣愣的,我們正趕上敵炮轟擊。幸虧你爭分奪秒,你一路催促,不給我們停步,不讓我們掩蔽,結果我們搶先一步上山頭,敵人已經開始進攻了,炮彈飛過來,機槍射過來,前沿煙霧茫茫,陣地上坑坑洼洼一片死寂,偶爾從坑洼的死寂中響著槍,這才使人相信,我們的部隊仍守著這座山。我們面面相覷,緊緊握著武器,等候著嚴峻時刻。你只身一人,滿身煙塵從前沿回來時越軍已經沖鋒了,你冷靜布置兵力,鎮定的神色再一次給足我們的信心。敵人炮火延伸了,前沿響起了密集槍聲,我們跟在你身后沖上了陣地,煙霧散開,機槍猛烈射過來,戰斗開始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戰場上,死亡威脅著每個人,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鎮定如常。山上炮彈在爆炸,山下敵兵在吶喊,危急關頭,你扛起一箱手榴彈,從山頂往下投,一邊大喊著,要我們給你指示目標,往左往右,你一口氣投了一箱手榴彈,把逼近塹壕的越軍給轟下去。你站在山頂上,山峰就踩在你腳下,硝煙撲在你的臉上,烈風吹在你的身上,那是頂天立地男子漢舍生忘死、義薄云天的壯烈形象。仗打到了中午,我們都累得要死,而你精力充沛,一會跑這一會跑那,又操槍又投彈,整個陣地都是你的身影,漫山遍野盡是你的呼聲。槍聲稍為冷落,你下山去撿敵人的槍械,敵人的火力追著你打,你他媽哈哈大笑就說了一句“娘的”。我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去冒這個險,但是我們需要你這種魯莽的輕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這兩張照片是480高地阻擊戰我連打掃戰場收繳敵軍武器,團政治處宣傳干事攝于現場,跨腿叉腰那位是排長歐光促,地點是480高地南側無名高地,1979年2月26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兩張照片我珍藏著,好讓我的排長歐光促,在這個明麗的世界上留下一束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月28號,我們營有很多人在這一天喪生,幾分鐘的炮火落在我們集結地,單單我們連就死傷三、四十個人,最嚴重是連部給挨了一發,連長倒了,副連長倒了,電臺兵倒了,通訊員倒了,部隊全亂套了,人們情緒低落,關鍵時候你站出來,“現在由我代理連長!”你大聲喊,鎮住了膽小的,你指揮重機槍占領有利地形,令走得動的人抬傷員、收尸體,把連隊攏在一起。撤軍那晚,你走在全連最后,而我們連走在全軍最后。戰場空蕩蕩,大部隊在我們之前已經走了幾個晚上,都走光了,只剩下戰場的蒼涼,你和我們一起走過來,是你帶著我們走過那段特別路程。不管人類社會多復雜,到了戰場上,人與人的關系便簡潔到只剩下同船同命。而平時就不一樣,你弄不過那些吃政治飯的,我們沒聽說過在戰場上代理連長回來后連長沒得當,也許你居功自大,也許你喜歡頂撞他們,也許你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我們做卒的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你一身傲氣,后來調去了柳州看守監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戰場需要你,士兵需要你。你離開了我們。峣峣者易折。排長的女人,在排長調去柳州之初向我們透露,他的心情壞極了。他們差點就吹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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