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行散記

張奎玲

清明節前，回了一趟老家。沿途一望無際綠油油的麥田，小麥正處拔節期，在麥田中間，夾雜著一小塊一小塊的油菜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金燦燦黃的耀眼，路邊還有鄉親們種的一排排梨樹，現在正處盛花期，在遠處的麥田和油菜花的映襯下，好似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一輛又一輛車輛從旁邊駛過，每一次掠過都載著一顆渴望團聚的心。 （一）又是一年青草綠，梨花風起清明時。清明節，它不僅是人們踏青游玩、享受春光的美好時節，也是一個中華民族禮敬祖先、弘揚孝道的傳統節日。掃墓祭祖是清明節最重要的儀式。小時候只覺繁瑣，母親要提前幾天備好紙錢、祭品，掃墓那天，還得帶上鐮刀和鏟子，割去墳塋上的雜草，再細細添土。長大后，在外求學和工作，清明回鄉祭祖的次數漸漸就少了。父親去世后，也就是在給父親燒完十周年紙后，母親說，妮們出門就是外姓人，就不用回娘家給祖輩燒紙了。在她的傳統觀念里，這些都是家中男孩做的事。不過這幾年只要時間許可，還是會回老家給父親上墳。作為后輩，追宗思源不僅僅是一種責任，更是一種傳承。父親離開我們已經三十多年了，總覺得虧欠他太多，父親是中國千千萬萬個父親中的一員，勤勞善良卻有眼光，異常聰明卻在那個時代不得不輟學在家干農活。我一直記得父親過年回來時，把好吃的都留給我們，對自己十分吝嗇，卻對兒女異常大方。在那個時候，讀書是我們跳出“農”門唯一途徑，父親傾其所有，將我們幾個姊妹都送去上學，才有了我們的今天。如果換作別的家長，早就讓我們在家干農活，年齡稍大一些就說個婆家結婚，現在可能都有一群孩子，養一群雞鴨，再種幾畝地，人生也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父愛如山，沒有花言巧語，那么厚重、平淡樸實，那么的真切，五年病魔的抗爭，父親帶著遺憾離開了我們，沒有享過一天福。而今，每每清明想起父親的過往，子欲孝而父不在，那份撕心裂肺的痛也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幸好，一年一清明，一歲一追思，生者與逝者得以重逢在春暖花開的日子里，隔著黃土與青煙，寄托思念與祝福。愿天堂里的親人們一切安好！ （二）農歷三月，是萬物復蘇的季節，更適宜農作物生長，同時也是播種的季節，很多農戶選擇在三月播下種子，老家就有三月三（農歷），葫蘆變瓜往地里鉆（下種）的習俗。這次回家，正好幫助母親把需要種的菜全都種上了。門前的菜地就是老母親的樂園，她每天除了忙著在菜地里不是薅草，就是澆水，或者是站在菜地邊上欣賞自己的杰作。去年我回去，看見她自己給豆角、番茄、黃瓜、絲瓜搭的架子結結實實，比年輕人弄的都好，都不相信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年人干的活。說實在話，母親一個人也吃不多少菜，姊妹幾個也不建議她種恁多，少種一點，是個事由。可每當這個時候，母親還是會樂此不疲地種這種那，吃不完了，送這家一把豆角，那家幾根黃瓜，另外一家一個變瓜，只要她高興，咋著都行。這不，門前的菜地上現在還種有白菜、莙荙菜、小香蔥、韭菜。那邊騰出的空地上又要種豆角、黃瓜、番茄、辣椒，另外還育有變瓜苗、冬瓜苗、絲瓜苗。為了不打她興趣，遵從她的意愿，把這些菜籽一一種上。這次，母親在旁邊指導，我按照她的要求具體操作。母親做事規范，按照她的要求，每一顆間隔兩乍，大約四十公分，行與行也間隔這個距離，每一行都得弄得直溜溜的，先刨坑，再澆上水，一個坑里點3—4個種子，然后埋上土。我查了查，豆角種了24顆，黃瓜種了14顆，番茄沒有地方種了，就在莙荙菜里套種，種了10顆，又種了幾顆辣椒，冬瓜、絲瓜、變瓜，門口東邊的窗臺下，又把土又重新整理了一番，母親說還要再撒點荊芥籽。把這些都種好后，用噴壺又澆一遍水，然后用塑料薄膜蓋在上面，塑料布上再壓上木棍或磚頭，以防起風時把塑料布刮跑。一番勞動后，累得大汗淋漓，衣服都濕了，渾身疼了兩天。心里想著：真是老了，這要是回家種地還不中里。 （三）在后門里學校畢業快五十年了，以前回家一趟，總是行色匆匆，這次在家停留的時間長一些，雖然學校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但還是想到學校原址去看一看。一日上午，陽光明媚，微風輕拂，順著大路往學校的方向走，心情不由得舒暢起來。這條路以前是土路，坑坑洼洼，現在修起了村村通，變成了水泥路，平整而寬暢。路兩邊是祁莊的麥地，坦蕩無垠的麥田由近及遠涌動著綠色的波浪，蔚為壯觀。遠處臨近小河邊上，高大的樹木連成一片，守護在麥田的邊上。快走到學校的附近，看見了一條小路往東去，仔細辨認了一下，這還是以前通往學校的那條路。往東又走了十多米，以前的南北溝還在，溝的北沿，就是我們小時候順著小路，沿著溝沿打打鬧鬧上學的地方。只不過以前溝里啥都沒有種，現在種有小麥，還有油菜，金黃的油菜花開得正艷。再往前走，一個大坑進入了視線，記起來了，這還是以前上學時學校西南角的那個大坑，夏天下大雨時，坑里滿滿當當的都是水，如果遇到旱天，坑里水都旱完了，我還記得當時去坑里往外面抬土參加勞動。現在的大坑被一圈鐵網圍著，坑里還有水，不知道是養的魚或是老鱉，旁邊沒有一個人也沒法打聽。站在坑的邊上往北看，學校舊址的位置地勢稍高些，現在都是麥田，只不過中間有幾座墳塋，邊上有高高低低的幾顆松柏樹郁郁蔥蔥，在整個麥田中間格外顯眼。后門里學校的前身是一座寺廟，叫棗莊寺，至于寺廟何時興建，又毀于何時，知道寺廟前身的老人都不在人世，我在網上又反復查找資料，也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記憶好像一個時光機，瞬間閃回到幾十年前，整個校園布局在腦海中清晰呈現，三個圓拱形大門，操場在大門的前方，自己上學時班級的位置到現在還歷歷在目，還記得各位任課老師年輕時的模樣，小伙伴們甚至還能叫上他們的名字。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畢業也快五十年了，每個人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各自前行，向陽而生。雖然不常見面，但他們的音容笑貌至今還在腦海中縈繞。幾十年的滄海桑田，有的同學已不在人世，天上人間，祈愿天堂安好永遠，祝福人間幸福安康！ （四）從學校回來，路過祁莊東邊，有一個寬約七八米，長約二三十米的花圃映入眼簾，對于我這個愛花之人，禁不住進去看一看。花圃內種有玉蘭、桃樹、紫藤、海棠……另外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花樹，有的鋸掉枝條，只留下樹干，主人用塑料布把切口包著，不知道是不是要嫁接還是留作它用。玉蘭花瓣掉落一地，有的已經枯萎，桃花在枝頭成串成串地開放，一朵挨著一朵，一朵緊靠著一朵。向上開著，向下開著，向左開著，向右開著，它們開成了一柱，它們開成了一樹。紫藤正是盛花期，絢爛奪目，就像一串串的紫風鈴，美得不得了，那淡淡的芳香，隨風搖曳的花穗，更是讓人不忍離去。安靜的四月村莊，這是天然的大花園。同樣的花木，生長在城市的公園里，和生長在鄉村野外，在我看來，觀感是很不相同的。鄉間的草木，也像老家的人一樣，帶著一種親切、質樸的氣息，有一種自然天成的野趣，即便是人家種植的花木，也有不同于城市花木的松馳閑散氣質。一日，拿個小鏟子，提個塑料袋，到小河邊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挖點黃黃苗，癩肚皮草。雖然小河已經干枯，不再是以前流水潺潺的樣子，但在河邊上還有一棵棵開著小黃花的黃黃苗，又往前邊走了走，癩肚皮草也一窩一窩，用小鏟子一一挖下，不一會兒就挖了半袋子。小時候，每到這個時間，我們幾個小伙伴們一到星期天，就會結伴要么到麥地里挖面條菜、野油菜，要么到小河邊抽茅芽、挖黃黃苗、茅草根，要么就在田間地頭瘋跑，那快樂無憂的樣子至今還記憶在腦海深處。在老家的這一周時間里，明顯感覺到了清靜，沒有了城市的車水馬龍，沒有了一天到晚轟轟隆隆的噪聲。與草木居于一起，同飲風霜，共沐雨露，聽著雞鳴狗叫，在簡潔質樸的農家小院里，慢慢悠悠，搬個小座在院里喝個茶，看著大門外小鳥們嘰嘰喳喳，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上，然后一哄而散。吃著小時候的飯菜，和老母親共話家常，在精神上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愉悅和輕松。四月了，在老家多住幾日吧！不為別的，只為感受和小時候一樣的春天，沒有煩惱、沒有忙碌，只有舒心、安心和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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