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江心浮著一葉孤島，像被誰遺落的玉配，這就是吉林的霧凇島。松花江在這里拐了個彎，江水便不肯急著東去，而是繞著島子慢慢地流淌，直到寒流叩開冰晶的窗欞。我在晨霧里摸索著登島，腳下是被凍得梆硬的枯草，咯吱作響，仿佛踩碎一地月光。</p> <p class="ql-block"> 天青色浸染東方時，柳樹開始梳妝。霧氣如游龍般騰起，與寒流糾纏成細密的冰晶。枝條漸漸豐盈起來，起初是薄薄的紗，后來成了厚實的緞。某根枝椏忽然承受不住，冰晶簌簌而落，在寂靜中炸開細響，驚醒了沉睡的霧凇。</p> <p class="ql-block"> 楊樹戴上了銀冠，掛滿樹冠的冰凌如同未落的繁星。枝頭垂下的冰掛長短不一，隨風輕晃時，叮咚作響，像是誰在彈奏凍住的豎琴。陽光斜斜切進來，冰晶折射出七色虹彩，給雪白的冠冕綴上寶石。</p> <p class="ql-block"> 老榆樹撐開玉帳，枝椏間垂落的冰掛綴成簾。風起時，冰簾碰撞出清越的音響，恍若龍宮的珠箔。樹根處凝結的冰花層層疊疊，像極了盛開的白牡丹，花瓣上還沾著未晞的露。</p> <p class="ql-block"> 江面漂著冰澌，偶有寒鴉掠過，爪印在冰面上拓出水墨。島角的蘆葦叢成了冰雕的詩行，每一根葦稈都裹著晶瑩的鎧甲，葦絮被凍成透明的穗，隨風搖曳時，簌簌吟哦著凍僵的《詩經》。</p> <p class="ql-block"> 枯草擎著霜被，草尖上的冰花如同微型的塔林。倒伏的樹干成了冰雕長廊，樹皮的褶皺里填滿冰晶，像是被歲月凝固的淚。枝頭偶有冰凌墜落，砸在冰面上，清脆的破裂聲驚醒了打盹的寒鴉。</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日頭升高時，霧凇開始蛻變。冰晶在暖光中消融，枝頭淌下晶亮的水線，像是誰打翻了盛露的琉璃盞。樹影婆娑間，冰珠墜落的軌跡在空中劃出透明的弧線，轉瞬即逝的冰魄，是冬神遺落的淚滴。暮色四合，島子沉入銀白的寂靜。江風掠過時，枝頭冰掛奏響風鈴般的樂章。我裹緊棉襖，指尖卻還殘留著觸碰冰晶時的冰涼，像攥著一把未融的月光。</p> <p class="ql-block">攝影并文：森林晨光</p><p class="ql-block">2025年4月10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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