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加入作家協會就是作家嗎?這可能是我聽過的人們對作家這一身份最強烈的質疑。不論網上還是現實世界,處于作家協會之外的文學愛好者最容易發出這樣的聲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然不是,加入作家協會充其量是寫作愛好者,甚至也有閱讀發燒友,就像加入書法家協會不一定是書法家,加入音樂家協會不一定是音樂家。用文聯旗下的所有協會類推結論都是成立的。作家不像企業家,不論掙錢還是賠錢,只要有個在工商局注冊的公司就是老板,寫作和眾多的藝術門類一樣,是由內向外展現的特質,如果你沒有作品或者作品很少,就構不成作家。上到中國作協的幾千名會員,下至全國省級、市級、區級的幾十萬名會員,要真都是作家的話,那數量上已超過教師和醫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過在大眾的觀念里也有誤解,認為在市里圈子混的作家不算作家,只有出名的作家才算作家。如果那樣看是另一個極端。關于藝術,大眾最熟悉的還是演員和歌手,演員和歌手有當紅的,也有群眾的,為什么作家不能?肉都可以分五花三層,作家也是可以分三六九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以當今網絡時代為背景,通過作家的生存狀態將其分為六個等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高等級是頂尖作家。他們叱咤文壇幾十年,在官方掛職,他們的作品在圖書市場上長盛不衰,影響了幾代人。不讀書的人,對他們的情況也略知一二,因為有些人的作品被編入過教材。網絡上也時常看見他們的演講,并且他們即便著作等身還筆耕不輟,作品能擺一書架。他們擁有高額版稅,卻有正式工作,不靠版稅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個等級是當紅作家。他們可能是80、90后,進入文壇只有十幾二十年,但他們出生于文學世家或因某部作品走紅而進入人們視野,他們勤奮寫作持續輸出,至今已經有多本書面世。他們與讀者年齡相差不大,作品更加貼近當代現實,容易引起多數人共鳴。他們之中的許多人擁有高額版稅,但沒有正式工作或沒實現財富自由,版稅對他們來說還是很重要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三個等級是過氣作家。這些作家因為幾部作品曾經有過大紅大紫,但由于江郎才盡或轉行而無新作品面世,一些老讀者當然還記得他們,但在新讀者眼中無感。人家畢竟有過成就,出版社還會再版經典舊作,網絡上也有人時常提起他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四個等級的作家是地域作家。他們有的人是地方作協的領導,有的人是地方文化名人,他們發表過作品,也偶爾拿過獎,在地方的圈子內是權威,但在全國范圍內是路人。有的人從年輕時就開始寫作,寫了一輩子作品,但沒有一部火的,或者有的作品很官方,并沒有群眾基礎,所獲獎項也是靠政策扶持。從市到省,因為不同的平臺造成了不等的影響力,這些人可能人脈廣,和個別的前三個等級的作家認識,但是作品流傳度和大眾關注度遠不如那些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五個等級是寫手作家。他們中年齡跨度很大,寫作類型很雜,但都有一個特點就是能寫。三五天寫一篇文章,一兩個月就發一篇稿在紙媒上,發在網媒的更不計其數。他們的讀者不多,同時他們也不在意讀者數量,更多是沉浸在自己的寫作世界之中。這些人的作品多為鄉土文學和愛情小說,一些小型雜志社也愿意用他們的稿,因為他們寫作技法成熟,文字功底強,文章沒有硬傷,還遠離政治和是非,不能給雜志社帶來麻煩。由于缺少商業市場,知名度也不高,他們發表作品容易,公費出書還是困難,更多是將寫作作為副業,獲得成就感的同時還有稿費補貼家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六個等級的作家是基層作家。這些人多為省市作家協會的勤奮會員,也有是寫作執著的非會員,這些人大多數沒出過書,也有的人自費出過書,可能連書號都沒有,印量極少,僅供親朋好友贈閱。他們堅持輸出,文章質量也說得過去,社會知名度很小,僅在圈子內有知名度,偶爾會有雜志社約稿,有時也托人投稿或盲投,更多時僅發在網上,能找到網媒投稿的還算幸運,有的老年人只能在微信群和朋友圈分享自己的作品。從根本上說,這些人是沒進入出版市場的人,在市場經濟的浪潮下更像是小農經濟。他們并非不愿意出書和發稿,而是沒有渠道。這些人在周圍人眼中已有作家光環,自己也甘心寫下去,但名利很少找他們,在外人看來就是勞命傷財,自己卻樂此不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事實上我就是第六個等級的作家,我多數的文友朋友也和我同一個等級,這個等級的作家多少也有第四、第五等級的作家朋友,卻和前三個等級的作家基本沒有交集。基層作家是最難的,要么擴大人脈,搭上大佬的快車,要么奮筆疾書寫出大部頭作品到處投稿,要么炒作自己,增加曝光程度。可是大多數這個等級的作家已經失去信心,既然不能靠寫作生活,年輕人有主業在忙,偶爾寫點文章當做生活調劑,老年人業已七老八十,一生都未靠寫作出人頭地也就認命了。還有的這個等級的作家劍走偏鋒,成為自媒體寫手或玩起直播,在刷一些認同感。</p> <p class="ql-block">兩三年前,我就為作家劃好了三六九等,并在網絡上分享了自己的看法,是幾天前一個哥們的一句話讓我把這些又翻騰出來。他說,他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作家。我第一次聽說他的夢想。現在,他是一名自由職業者,研究方言、民俗、植物、天文、文化保育,是妥妥的雜家,和作家一點也不挨著。而我,雖然很基層,但15歲就開始寫作,經過幾年的持續寫作和發稿,以及自我包裝與友人贊揚也算是在地方小有名氣的作家了,可是很少有人知道,我并沒有作家夢,在我15歲之前一點也沒想過要當作家,我沒有出生在文化世家,甚至上初中以前都沒讀過一本完整的書。我有一個學生和我說,他沒讀過一本完整的書,我相當理解,因為我曾經也經歷過,但是他都讀高三了還沒讀過一本完整的書就實在不應該了。話說我在初一意識到自己讀書不精,開始從頭到尾仔細讀書,一年就讀了十多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還記得我剛開始寫作時,我媽對我抱有懷疑態度,她不認為我能寫出來文章,畢竟我家沒有寫作的基因。當年,姥爺是地質勘探隊員,風餐露宿到處找煤礦,爺爺是市政工人,負責修馬路推石子和沙子。我的祖輩都是干體力活出身,到我這一代怎么能成為文人呢?充其量是受兩位舅舅的影響,小時候大舅總用小楷本教我寫字,老舅為了獲獎在報紙上東拼西湊應對征文。或許這都不足以說明我應該從事寫作。還有,我小時候有多動癥,上課都將將巴巴坐住,第一次上小學一年級在課堂上飛鉛筆,第二次上小學一年級卷起音樂書追著班級里最淘的同學跑,那時我比班級同學大兩歲,個高腿長,如果按照這個路子走下去我是運動員的料。沒有不透風的墻,不知道何時我多動癥的事被傳出去了,鄰居老頭裝出同情的表情問我媽,這孩子能上學嗎?這件事觸動了我,我想我只是多動癥,又不是精神病。我媽也時常拿話點我,你大舅小時候文質彬彬,像大姑娘一樣,走到哪都受到贊揚,你大舅家的大哥哥一年說的話也沒你一天說話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現在想來,我小時候內心總有一股無名之火,想奔跑、想跳躍、想擁抱山川河流、想成為一個受人尊重的大人。于是,我想盡各種辦法尋找刺激,把沙包往樹上扔,帶稀奇古怪的玩具去學校,穿西服扎領帶進教室……那時,我脾氣大得很,稍有不快樂就對著家人咆哮;我心浮氣躁,看不進去文字。實際上我小時候并不是對世界名著一無所知,七歲時跟隨班級看了電影《格蘭特船長的兒女》后就到書店買了原著,而后又看了《茶花女》《青年近衛軍》《高老頭》《安娜卡列尼娜》《紅與黑》《復活》《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一年時間,我家變成了小書店。那時我家并不富裕,辦完提前退休的媽媽領著微薄的工資,外加我媽很少開火,幾乎每天到飯店買現成的菜,我記得有一天家里只剩下十五元錢,我還逼著老舅到商場買《安娜卡列尼娜》,結果第二天我媽只好舍大臉向鄰居借錢。這些世界經典名著叢書被我搬家去三分之一,卻沒有一本從頭至尾看完的,而那時商場和書店沒有優惠,那些書幾乎用原價買來,媽媽和老舅為了我的興趣只能節衣縮食,所以我后來非常覺得自己不懂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或許雙子座的人就是極度反差,性格里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我在多動癥之余也會靜下來伏在窗口望著天空發呆,看微風吹動樹梢,看同齡人玩耍,看落日繞過樓群……我在想,我是誰?我為什么是我?我從哪里來?時間有多長?世界有多大?有時安靜下來一站就是一下午,起初媽媽感到高興,終于能清凈一會了,幾個小時后媽媽開始擔心,問我怎么了。我依然望著窗外,盡管只有幾棵老樹和一座外墻斑駁的居民樓,心緒仿佛隨著想象繞了地球一周。我開始在心里對自己說話,hi,你好嗎?是什么力量讓你來到這個世界?hello,我很好,我相信我有我的使命。經過一兩年,我自己竟然通過發呆和冥想的方式想通了,順便治好了自己的多動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久,我又患上了抑郁癥。由于我是一個早熟的孩子,還比別人晚上兩年學,小學三年級便開始出現叛逆傾向。那年換了語文老師,她教我們班之前我們就認識,監考時她幫我作文,在走廊上見面也打招呼,可能是距離產生美吧,她一開始教我們班我們的關系就緊張了。她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但年幼的我并不理解,總覺得她在針對我,于是我開始挑她的毛病。由于和語文老師的關系緊張,班主任自然是站在同事一邊,我和班主任的關系也緊張起來,她對我由偏心到厭惡,她開始冷嘲熱諷惡語相向。受寵慣了的我被打入冷宮,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擺在十歲的我面前。那時我的記憶力特別好,一聯想起從記事起到十歲的朝朝暮暮,在家被媽媽暴打,在學校被老師拉扯,被同學孤立,仿佛自己就是世界的棄子。我不知道在沒有依靠的情況下人生會怎樣,也試著爭取和她們平等對話,可是換來的是更暴戾的說教和挖苦。班主任認為我不是正常人,媽媽覺得我不懂事給她添了麻煩,我則不知道余下的小學時光該怎樣渡過。在這種情況下,我努力討好與班主任觀點不同的老師,試圖在學校里擁有喘息的余地,我開始在日記本上寫下內心的委屈,卻發現貧乏的詞匯和不連貫的思維使現實和想法大相徑庭。小時候我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想傾訴又怕親人替我難過,我只能把在學校里受到的委屈變成符號畫出來,再把筆記本放在媽媽不易看到的地方,造成這種情況是及其善良和敏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雖然我沒有認真讀書,但從小學開始就堅持去書店,在那間陰冷房間的書架面前一站就是一下午。后來我聽說了“書非借不讀”這句話,終于意識到沒好好讀書的原因是對買來的書不珍惜。當我站在書店里讀書時,用余光能看見其他顧客從書架旁匆匆而過,我的大腦還在將文字轉化為語言,特別是在冬天,看著看著,書本的顏色便深了下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盡管小時候家里買了許多西方名著,可是我認真讀的卻是中國偉人專記,那些書的封面大多是紅色的,印著偉人頭像或畫像。班級里其他同學還不知道領導人是誰的時候,我已經能熟練地背下常委的職務和排名。認識我的親戚朋友都認為,我長大后更適合考公務員。的確我也認為自己如果成為人民公仆會為百姓做很多實事,但真的長大后我對政壇產生了一種憂慮。當時反腐還未像如今這樣猛烈,但時有各級典型被不定期地拎到法庭上,幾個月前還是志得意滿的座上賓,幾個月后就成為低眉順眼的階下囚,此狀不管是個人墮落還是集團斗爭,總之是以命相抵的。我開始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值得。我當時想,不論是沒被查辦的人還是被查辦的人,他們都是人,都有家人、親人、朋友,他們在初入職場之初都有過雄心壯志,在晉升之前都為社會做過貢獻,一失足則前功盡棄,成了耗材。通過看那些歷史書籍我也意識到,人類就是不安分的動物,由原始社會的人吃人到封建社會的人欺人,再到近代的人斗人,再到現在的人防人,與其做一個叱咤風云的傳奇人物不如做一個悶聲大發財的隱士,“坐山觀虎斗”。每個人的力量都是渺小的,在世間報平安的道路只有兩條,一是團結更多的人,二是做一個人畜無害的人。前者僅靠自己的努力辦不到,成為退隱江湖的隱士更容易些,因此我在想,我是否有另一條道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讀初中時,我的閱讀書目從偉人專記慢慢轉向名人專記,有趙忠祥、倪萍、白巖松、魯豫、柴靜、芮成鋼、郭德綱、孟非等。看完讓我恍然大悟,原來不知是作家能出書,而是只要有名就能出書。小時候我的思想很狹隘,以為作家特指“魯巴茅郭老曹”那樣的人,現實是這些社會名人出的書不是文學作品,也不具有文學性,只是語言通順的大白話。我想,他們能寫,我怎么不能寫?于是我從2013年開始寫,在幾年時間里就寫了一百多篇文章,其中在后來被編成《和自己談心》。現在看來這本書里的內容很單薄,以當時的能力駕馭50多個主題很吃力,曾一度不好意思對外展示。后來想開了,那是我成為作家的來時路,并且我學會了用平常心看待寫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家真的多么高尚嗎?文學那樣純潔嗎?或許這只是外行人的臆想,大多數人平平凡凡,大多數時間平平淡淡,家喻戶曉的作家鳳毛麟角,所謂作家不過是有著寫作執念的常人。在一個文學熱的時代出現了許多文藝青年,到了全民閱讀的時代經典之作已經數不勝數,要想把寫作當敲門磚磚頭碎了門也敲不開。在老一代寫作者眼中,作家就應該像魯迅那樣為救國民于水火之中的思想家,當代多元的思想已經不適合“當代魯迅”的生存,動蕩的亂世能夠出英雄,和平的盛世只能出凡人,現在能夠將自己生活中有趣的“小確幸”記錄下來,把不同地域的風俗描繪出來,把各式各樣的人勾勒出來出來已經是最適合作家的素材。如果說在此基礎上還有點良心,能提弱勢群體說點實話,對不合適的現實提出看法,就已經是作家的最大能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無知不覺中我混成了作家,其實我并沒有作家夢,只是一直做著作家的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01—10</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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