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瓦瓷窯村的名字,是少年時代就聽慣了的,那時我在院橋區中學讀高中,同學來自院橋各鄉鎮(那時還叫公社),其中就有來自高橋鄉各村的同學。因為我家就在院橋鎮邊上,所以我是走讀生,跟住校的來自高橋、秀嶺等鄉鎮的同學日常來往并不多,所以對他們所在村莊的名字記得并不真切,但高橋鄉有個叫瓦瓷窯的村莊,因為名字有些特別,卻一下子就讓我記住了。顧名思義也好,望文生義也罷,就是循名責實吧,這個村就是有一口或幾口,或者曾經有一口或幾口生產瓦片和瓷器的窯爐。但來自這個村莊的老同學說,這個村莊空有其名,他們也不清楚老祖宗們為什么給村莊起這么個名字,因為他們的爺爺聽他的爺爺說,村里人就沒有見過窯,自然沒有見過燒窯,無論是燒瓦片還是燒瓷器,可能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也沒有見過。這樣,由瓦瓷窯這個村名,雖然引發了我的些許疑惑,但終究沒有激發我更多追根究底的興趣,雖然我大學畢業后回到家鄉工作,四十多年的職業生涯和業余生活中,多次走進高橋鄉(現在稱街道了),甚至多次經過了瓦瓷窯的村邊,但我都沒有一次真正走進瓦瓷窯的村中。</p><p class="ql-block">瓦瓷窯村近年來聲名鵲起,始于若干年前浙江考古研究所對連綿于沙埠~高橋鄉境內一脈山系中分布于各座山包上的各座古窯址之一沙埠竹家嶺古窯址的發掘,當年的這項發掘震驚了中國和世界,其成果并被評為當年度的中國十大考古之一。不少頂尖專家寫出了很有影響的論文,確定浙江青瓷從越窯到龍泉窯之間,還有個不可缺少的過渡環節,就是黃巖窯。甚至有專家得出結論,沒有黃巖窯,就不可能起碼還得晚很久,才可能有龍泉青瓷。</p> <p class="ql-block">那為什么黃巖窯北宋之后就泯滅無聞,而龍泉青瓷近千年來綿延不絕至今呢?這里有一個一直在黃巖流傳至今的民間故事。在民間故事里,這塊土地上也有九座窯,當然它們都是民窯,但業務相當繁忙。九座窯火力全開,日夜燒造不停,遠遠看去,這九座窯的大煙囪冒出的濃煙扶搖直上,遠遠地看去,就好像九條龍在騰空。有好事者急向朝廷報告,皇帝得報,果然龍顏大怒,遂命人緊急探訪,回報說,南方此地果然有九龍透天。哪還了得?皇帝當即下令,滅了這九座窯。</p><p class="ql-block">都說傳說僅僅是傳說而已,沙埠~高橋之間的九座窯在此后近千年的漫長歲月里一直湮滅不見,這傳說中的一脈山系早已林木蔥蘢,但為什么這傳說能一直流傳下來呢?我想這就是因為這些林木蔥蘢的山包上,在覆蓋著枯枝爛葉的坡地表面和土層里,散落著很多陶瓷殘片。其中竹家嶺山坡地上的陶瓷碎片最多。我記得年輕時參加一次當地的文學采風活動,就是去竹家嶺對著滿坡的陶瓷碎片懷古。那時,時常有好古之人來到竹家嶺撿拾碎片,竟然也給他們撿到了非常精美的陶瓷殘件。雖然也沒有利欲熏心、膽大包天之人去山上掘地三尺挖寶,但被越來越多來竹家嶺拾寶的人撿到的精美瓷片在民間流傳,甚至流入古物市場,自然會引起更多的人和政府關注傳說中的“九龍透天”。</p><p class="ql-block">浙江考古研究所終于決定對“九龍透天”進行科學勘察,確定了“九龍透天”傳說的真實性,并確定了各座窯的窯址范圍,在此基礎上決定對竹家嶺窯址進行科學發掘。發掘的結果一鳴驚人,前面已經說過了。現在來說回到瓦瓷窯。</p> <p class="ql-block">在沙埠~高橋境內的九座窯,自南而北分布,其實在高橋境內的就只有這一座瓦瓷窯。瓦瓷窯村也是唯一一個以“瓷”入村名的村莊,他們自然更有底氣確認自己的千年古瓷窯的地位和名分。讓他們如此自信的,還有散落在村邊山坡地上的瓷片。雖然瓷片沒有竹家嶺那么層層疊疊,也是每邁一步就會發現一塊或幾塊瓷片。今天參加由黃巖詩詞楹聯學會和高橋街道共同主辦的“我與春天有個約會”文學采風活動的詩人們,被帶到了窯址現場,他們只能對著手中的瓷片發呆:太漂亮了?還是太遺憾了?還是太憧憬了?遺憾之情是可以理解的,每個人都被告知,山間哪怕最細碎的一塊瓷片,都不能被帶下山。當然,絕大部分文朋詩友今天親臨此地,目的不是來撿拾瓷片,而是發思古之幽情的。果然,在下午的詩歌朗誦會上,詩人們有的寫詩,有的作詞,個個都激情澎湃地抒發了對瓦瓷窯千年古瓷的禮贊和暢想。</p><p class="ql-block">黃巖詩詞楹聯學會會長鄔俊成先生在致辭時說,我們今天來瓦瓷窯村,是來訪古尋幽的。訪古和尋幽有時是一回事,因為幽和古有時并用,有“幽古”一詞,但在我的理解里,訪古和尋幽,在瓦瓷窯村是分開來用的。訪古,是訪古窯址。尋幽,是尋江村之幽靜或者干脆說是尋江村之幽僻。曲曲折折地穿過村中的這條江叫永豐河,永豐河縱貫黃巖南北全境,經過黃巖城區時改名西江,在城北注入黃巖人的母親河永寧江。江河穿村或穿鎮而過的地方很多,但在穿村時如此彎曲的就不多,更罕見的是兩岸不僅灘地上,更深入內地有如此深厚廣闊的林地,林地上長著那么多枝干上纏滿了綠藤而且綠藤上又長滿了葉子的百十幾年甚至幾百年的古樹巨木,濃蔭下遮出一種清幽的氣氛來。今天來的除了文朋詩友,還有不少畫家在此寫生。他們對景肆意潑彩,大塊大塊的綠和藍,而綠和藍又有不同的層次。很多人對這里有如原始森林一樣的原生態感到很神奇,說,在別的平原村鎮,很難看得到這種成片的原始森林,很難看得到這么多這么集中的古老樹木,特別在大煉鋼鐵那些年,不要說平原村莊的樹木,就是很多山林,都被剃成了荒山禿嶺。</p> <p class="ql-block">我上午來得早,一個人先在江邊漫步。一團團的濃綠映入眼簾,繚繞在靜靜的河面上和兩岸林地里的薄紗似的晨霧,讓我恍惚起來,似乎我走進了杜甫的詩意里:</p><p class="ql-block">清江一曲抱村流,</p><p class="ql-block">長夏江村時時幽。</p><p class="ql-block">自來自去堂上燕,</p><p class="ql-block">相親相近水中鷗。</p><p class="ql-block">我去過成都的杜甫草堂,我越走越覺得杜甫的草堂就在這里。這里也有清江一曲,而且長夏時幽,也有堂上燕,雖然不見水中鷗,但看到有很多鴨子在水中游。</p><p class="ql-block">杜甫在另一首詩中還詠草堂“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這里見到的情景也類似:“窗含西嶺千秋綠,門泊東海萬里船。”這里的綠植凌冬不凋,自然是“千秋綠”,而這里在八十多年之前西江造閘之前還是感潮河段,來自百里外東海上的潮水直達瓦瓷窯村。在千年之前,海潮不僅給深處內陸的瓦瓷窯村送來充滿海腥氣的渾濁潮水,還送來了通江達海的商船。已經有很多專家,包括考古學家和研究中國陶瓷外銷歷史以及研究中國海上絲綢之路的專家們,寫過了很多文章,鑿鑿言之,論述了黃巖窯(沙埠~高橋窯)正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源點之一,黃巖窯的瓷器參與了古代的陶瓷外銷。這些海運外銷瓷器的船舶正是從瓦瓷窯村渡口揚帆起航的。在今天的瓦瓷窯村,還有一個小地名叫海門(海門原來是瓦瓷窯的鄰村,后來并入瓦瓷窯村),可以想象海門當年檣帆林立的盛況。詩友林允華先生賦七言小詩一首:</p><p class="ql-block">《海門》</p><p class="ql-block">青山作背對田園,此處為何稱海門?</p><p class="ql-block">歷盡千帆潮落去,滄桑變幻舊名存。</p><p class="ql-block">詩友徐中美先生賦五言律詩一首:</p><p class="ql-block">《詠瓦瓷窯古村落》</p><p class="ql-block">恍入永豐畔,呼風扶石橋。</p><p class="ql-block">灣存商埠影,地隱海門潮。</p><p class="ql-block">耕讀性難改,蠶桑業未凋。</p><p class="ql-block">遙年曾系艇,帆競瓦瓷窯。</p><p class="ql-block">2025.4.1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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