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這方石,金黃如蜜,油潤似脂,置于案頭,竟如一方小小的編鐘。阿拉善恩格日烏蘇的沙漠漆,經風沙磨礪,歲月雕琢,終成此態。我每每凝視,便覺有鐘磬之音自遠古而來,在耳畔輕輕回蕩。</p> <p class="ql-block"> 沙漠漆者,本為戈壁頑石,或瑪瑙、或石英、或玉髓,經億萬年風沙打磨,日光曝曬,雨水浸潤,表面遂生出一層光滑漆皮。此石尤為奇特,形制酷似編鐘,上窄下寬,線條流暢,仿佛曾懸掛于某座古廟的梁上,受過香火的熏染,聽過僧人的誦經。石色金黃,乃自然之功,日光與風沙共同調制出的色澤,比那廟堂上的金漆更為純粹和輝煌。</p> <p class="ql-block"> 我常想,這方石的生命歷程何其漫長。它或許曾是山岳的一部分,被地殼運動撕裂,滾落戈壁。而后,風沙如刀,日復一日地削去它的棱角。雨水偶爾造訪,帶來細微的溶解與沉淀。如此這般,千年復千年,億年又億年,它漸漸脫去了粗糲的外殼,顯露出內里的溫潤。這過程,與人的成長何其相似——少時鋒芒畢露,年長后世事的磨礪使人圓融,而內里的質地卻愈發顯現。</p> <p class="ql-block"> 此方石的紋路耐人尋味。細觀之,有如水波蕩漾;或如夕陽下沙丘瀚海。這紋路記錄著它的歷史,每一道都是歲月的刻痕。我以指腹輕撫,竟覺溫潤,不似尋常石頭的冰涼。這溫潤,想必是吸收了沙漠白日里的酷熱,又經長夜慢慢釋放所致。石頭的智慧,在于它懂得吸收與釋放的平衡。</p> <p class="ql-block"> 最妙的是它的聲音。以指甲輕叩,竟發出清越之響,雖不及金屬編鐘的洪亮,卻別有一種沉厚的韻味。這聲音穿越石體,仿佛自遠古而來,帶著大漠的蒼茫與天地的空曠。我有時閉目傾聽,恍若置身戈壁,見長河落日,聽風過沙丘。</p> <p class="ql-block"> 案頭置此方石,每每作文困頓,便凝視片刻。石不能言,卻自有其聲。它告訴我,文章之道,亦如這石頭的形成,需經磨礪,需耐寂寞。辭藻的華麗終會剝落,唯有內里的質地方能長存。石頭的金黃,不是涂抹的顏料,而是經年累月沉淀下的本色。文章何嘗不是如此?矯飾終會褪去,真意方能長留。</p> <p class="ql-block"> 友人見之,多以為奇。有問價者,我笑而不答。此石于我,非可交易之物。它承載的不僅是自然的鬼斧神工,更有一段我與大漠的因緣。那年深秋,在阿拉善的戈壁灘上,風沙漫天,我彎腰拾起它時,指尖傳來的不僅是石頭的質感,更是一種莫名的觸動。人與石的相遇,亦需緣分。</p> <p class="ql-block"> 如今它靜立案頭,與書冊為伴。陽光透過窗簾,在它身上投下斑駁光影,那金黃便愈發鮮活起來。我有時想,它若真能發聲,奏響的必是和平之音。編鐘在古代,本就是廟堂雅樂的重器,象征著秩序與和諧。這石質的編鐘,雖不能真正鳴響,卻以它的存在,訴說著天地間的永恒韻律。</p> <p class="ql-block"> 石中有鐘,鐘中有石。二者交融,不分彼此。這或許就是自然給予我們最深的啟示——最堅硬的外表下,往往藏著最動人的聲音。</p> <p class="ql-block">2025年4月10日農歷三月十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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