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仙子傳奇（長篇連載）十七、東渡黃河石龕坐化

李老

日后，黃河仙子為鼻頭村賜福，湊著前邊的文字先說了這么一大段子，其實這些也都是后話。 只說那佝僂著腰的老漢，磕罷頭就急忙站起來，一把拉住還香不讓走了。這活神仙到了，又給他賜福送財，場里的糧堆立時長了那么高，怎能不把活神仙請回家里好好地供奉著呢？家里有了活神仙照應，窮日子還不富羅羅的了？于是，拉著還香順著山路走到他家山坡下的那孔土窯洞里。老婆也是個熱情厚道的人，急忙拉著還香坐到炕頂頭，接著就燒火做飯，還強留著不讓走。還香也想，她哥一家還找了村里人正在追她，與其讓他們抓回去，還不如在這個偏僻山村里的偏僻人家先躲藏起來，避過這個風頭再做打算。于是，她們就先在老漢的家里暫住了下來。 過罷大年，天稍暖和了以后，還香就怎也住不下去了。她想到了黃山，黃山回到黃河東邊幾個月了沒有一點消息，她心里一直不安，她愛黃山，是死是活總要和他在一起呀！于是，她瞞著這兩位好心的老人，趁黑夜又去趕路。天朦朦亮時，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在微微的亮光中她看到一條渾黃的大河橫在面前擋住了去路。這就是黃河呀，過不了黃河可怎么辦呢？聽說她哥哥一直還在找她，現在天都快亮了，過不了河，被人逮住抓回去還不是前功盡棄了嗎？她真是急得五內焚火，七竅生煙。 忽然，她發現上游岸邊一棵如巨傘撐開的大柳樹下停著一只小船，艄公正悠閑地半躺在樹下，倚著一塊大石頭，吹著口哨，吸著旱煙鍋子，兩眼瞇瞇地盯著河對岸那蔥郁的一迭迭群山，一副云淡風輕、人生大自在的神態。還香見有扳船的艄公，高興得五臟六腑都要噴了出來。她拉上侄女急忙走了過去，笑著求艄公渡她們過河。 艄公慢悠悠地仰頭一看，幾乎嚇了一跳，眼前原來是一個如此丑陋的女人，他以為還香總是一個有著一大把年紀的老太婆，便不屑一顧地問道：“婆婆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還香一聽這輕蔑的口氣，心里便很不自在，可她又不能吐露真情。她強壓住怒氣裝作很隨意地說：“婆婆從天根頭來，要到天盡頭去！” 艄公一聽這話，噗哧一笑，說：“既能到得天邊，又何愁渡過此河，你們還是自己過河去吧！” 還香一看艄公那副無賴的眉眼，知道再求他也是白搭，不如拼死拼活地自己去過河吧。 她先走到河邊，掬起渾黃的河水洗臉，一洗，她脫卻了滿臉的滾滾紅塵，登時覺得渾身清爽舒暢，沒有了一點的疲勞感覺；同時，她也恍恍惚惚地憶起了在天界的悠閑以及降落人間后的苦難。她往河里去看，河面猶如鋪開的一面閃光的大鏡子，清清亮亮地映出了她那仙女的圓圓的臉龐，粉紅粉紅的，如綻開了一朵碩大的桃花。她心里十分高興。人間二十年，仿佛一場夢，現在真如大夢初醒。她正要尋思在人間經歷過的苦難歲月，只見她哥哥帶著村里一些人又追攆來了，于是，她急忙掏出晶絲帕向河面一鋪，拉著侄女和金貓、玉犬站了上去，飄飄悠悠地向著河對岸游去。她哥哥一見如此情景，站在半山腰的一塊大石頭上，急得直跺腳，跺出一個個深深的大腳印來。 還香兀自向河東岸飄移。到了河心，她的心平靜下來了，于是，盤腿坐了下來，以河為鏡，整衣梳妝。這一切停當以后，她回頭向岸那邊望去，只見那艄公像猴子一樣蹲在那里，瞪著一雙吃驚的眼睛看著她們。還香心想，對于這等小人就得給他點顏色看看，遂脫下兩只鞋，將鞋后跟的塵土向那波浪滾滾的水面倒去，頓時，滔滔河心涌出一塊足有一畝多地的土洲。艄公看見了，急得捶胸頓足。開始還香鋪開晶絲帕過河，他就十分驚奇，知道眼前是遇著仙人了，正害怕對他進行報復呢，這時，河中心突然出現了這塊土洲，正好擋住了船只擺渡的航道，他后悔不迭，但也沒有辦法。 還香領著侄女和金貓玉犬過河以后，徑直登上臨河的一面壁陡的山崖石龕中，想在這里靜心休息一下。靜下來以后，她便對投胎轉世以來的20年進行了一番思索，覺著人間確實是個不平的世界，充滿了酸甜苦辣。對窮人來說，生活中永遠是苦辣，何能談到甜的滋味呢？這時，她周身忽然有了一種醒悟般的感覺。她想到臨下界時王母對她講的那段話，深有感悟。她想，既然轉身人世，作為一個普通的人，只能體驗人間的苦辛，不能救助于人，人世沒有溫暖，只有傷痛，也就沒有眷戀和不舍，那又何必生活在人間呢？還是回歸神仙境界，冥冥中賜人以幸福吧！她轉眼看看侄女，這是多么好的一個女孩兒啊，她還小，還應該有很好的生活，可是，人世間哪能有好的生活等著她呢？有的只是苦難，既然要在那份苦難中受罪，那就讓她也一起歸入神仙界吧。于是，她往身邊拉了拉侄女，并讓金貓、玉犬也一起守在她們的身邊。侄女會意，和她一起閉起眼來，這就留下了永恒的活生生的人間雕塑。這天，正是農歷的正月二十二日。 　　且說艄公拒絕擺渡，難為黃河仙子，這事驚動了正在水晶宮龍庭打坐的東海龍王，龍王坐立不安，怒發沖冠，直罵艄公不識真人，不識好歹。發過一通脾氣以后，他急忙命他力大無窮的九太子赑屃趕去黃河馬斗關渡口引渡黃河仙子。赑屃受命，急忙帶著貼身隨從黑白二龜沿著黃河逆水飛速游來。誰知到了三門峽，正遇三門峽水神大宴四方賓客，赑屃過此，三門峽水神引為極大榮幸，便極力勸留。赑屃知道父命在身，任務緊迫，不能有少許停留，可他卻嗜酒如命，經不住一再勸阻，便說：“少飲便走！” 一入座可就由不了他了，眾賓客齊來敬酒，一杯又一杯，杯杯都該喝，不到一個時辰，酩酊大醉了。待酒醒之后，已經誤了時辰，后悔不迭，急忙動身，慌慌來到馬斗關渡口，見黃河仙子已經渡河在石龕中坐化。赑屃大吼一聲，隨即將渾圓的身子在河中一滾，黃河怒濤頓增三丈多高，激浪在幾十里下游猛沖猛撞，沖刷出深深的壕溝，又騰空而起，噴射出幾十丈高的煙霧。這便形成了舉世聞名的一大奇觀——黃河壺口大瀑布。 赑屃發怒過后，心中冷靜一想，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也枉然，還是從長計議吧。他想，錯都在自己，父命難違，回去如何交差？再說黃河仙子孤零零在此，也需有人守衛，不如也就在此落戶，落得個讓千人看，萬人瞻，香煙裊裊，成神入仙，這不是更好嗎？想到此它便艱難地向山頂爬去，上山后又端正地擺放好身姿，以渾圓的身體護衛著還香姑侄，頭仍依戀地向東探望著大海。三日后，風吹日曬，便凝固成了永恒，永恒地守衛在這里。 這時，黑白二龜卻傻了眼。他們眼看著自己的主子上了山，本想也一同上山算了，可剛爬了幾步，渾身便覺著火燒火燎的，于是便折了回來，順著黃河滾滾洪流向南游去。黑龜一直向前游，白龜過了龍門，看見一馬平川，便上岸靠著一棵大樹閉目休憩了。等醒來，已不見了黑龜，心想，順著黃河游，游到什么時候才是個盡頭呢？方正現在已是他一個人了，不如就此找個去處安身吧。于是，他便順著前面的一座大山爬去。這山綠樹蔥蘢，野花嬌艷，真好景致。爬了一會兒，忽見有一股清朗朗的溪水順著山谷流淌下來，他正饑渴難忍，便急忙爬到溪邊去喝水。誰知只喝了幾口，嗓子眼就感覺潤潤的，不僅不渴了，肚子也不覺著餓了，渾身舒服極了，于是，便在一灣溪塘里撲撲騰騰地戲耍起來。這山正是云丘山，是真武大帝的道場。這真武原身就是鯀，堯王命他治水，不僅沒有成功，還禍及眾多黎民，玉皇大帝便派火神將他殛殺于羽山。處置了鯀后，玉皇大帝卻又后悔起來，覺著鯀治水雖然失敗了，但也算盡了他的努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于是便命他轉生以后在云丘山修煉。鯀潛心修煉，深得玉皇大帝的賞識，當他修煉成道、舍身脫化時，玉皇大帝派五條巨龍捧著他來到凌霄殿，并委以重任，封他為北方之神。 只說這日真武正在山中游覽，就見著了溪中這一白龜，他知是赑屃隨從，勸他回去，和赑屃一起護衛黃河仙子。可白龜貪婪這里的好山好水，一直游動個不停，真武就移來一面陡壁擋住去路，勸他：“回頭是岸！”白龜還是不聽，不管不顧，仍是盡興地在溪中玩耍。于是，真武法指一點，白龜便仰著頭，伸開掌，一動也不能動了，日久天長，就成了現時這塊供人觀瞻的雕塑。 再說那黑龜，他順著黃河滾滾洪流一直到了三門峽，眼看著就要向東海而去，他頓然醒悟，覺著不能再向前了，再向前就是東海，見了龍王怎么個交待呢？于是，它急忙爬上岸向南爬去。經過一段時日，竟然來到西湖。這真是個好去處啊，湖水清清，鶯飛草長，風和日麗，任他戲游，他還時時爬上那夕照山上的雷峰去玩。這里有吳越國王錢俶因黃妃得子建的寶塔，初名“黃妃塔”，后又改稱“雷峰塔”，以后即成了游覽勝地。黑龜看著這凡塵之上如此熱鬧，也想過過人間生活，就幻化成人形，到凈慈寺當了和尚，以后又到金山寺當了住持，法號法海。這時，修煉千年的白蛇為了報恩正和許仙在西湖演澤一出美好的愛情故事。這白蛇正是黃河里為非作歹的那條黑烏蛇所生。那天，黃河仙子拋出晶絲帕變成了乾坤圈，眾神共戰黑烏蛇，黑烏蛇招架不住，疼痛地扭動著身軀，隨即也就生下了這條小白蛇。小白蛇一出生就被一股激浪高高卷起，摔到黃河岸上一棵長著長長針刺的大樹上，眼看性命危在旦夕，有一牧童從樹下走過來了，見它可憐，就把它救了下來，抱在懷里為它溫暖了一會兒將要僵硬的身軀，然后把它送上山去。小白蛇體驗到了人間的真愛，也就痛恨它母親黑烏蛇的作惡，于是牢記著這段恩義，在山上修煉千年以后，有了道行，下山查尋到前世恩人已轉生為許仙，便為他獻出了一顆愛心。可這法海偏要管這等閑事，他總記著那黑烏蛇的眾眾惡行，白蛇是黑烏蛇所生，蛇肚子里剝不出好種，這白蛇哪能是個好東西？于是，他就施盡法兒的欺壓白蛇，還強行拆散他們的美好姻緣，白蛇被逼無奈，遂便有了水漫金山，傷了無辜，玉皇大帝就讓法海將白蛇壓在雷峰塔下。后來，白娘子（白蛇）的兒子金榜題名考中狀元，祈求上天賜母出塔。白蛇出來后，法海害怕報復他，就急急變回了原形逆黃河水而上，想找個僻靜的山間躲藏起來。當他到了龍門的時候，龍王頒布捉拿他的公告正在門柱上高高懸掛，值班武士不由分說便和他打斗起來。東海龍王知道了，也派來雷公電母助陣，一時電閃雷鳴，天昏地暗，風雨交加。一直打斗了三天三夜，黑龜覺著實在抵擋不住了，就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一頭鉆入河底，逆水而上，尋著一個非常隱蔽的深山，鉆進一塊大石頭底下不敢出來。他縮著個脖子偷偷向外窺看，日久天長，就凝固成了現在大寧縣太古鎮后腰村后辿崖溝里的那塊“甲魚石”。 　　回頭再說還香和侄女在馬斗關石龕坐化以后，對岸的艄公立即繞著彎兒將船扳了過來，上岸來到石龕前，羞愧地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便棄船而去。這時，正好也有一騎馬人路過，見此直覺得是遇見了活神仙。他一生勤勞，積攢了不少錢財，可就是年近五十歲的人了膝下仍無兒無女，心中頗多遺憾，郁郁不樂，在此見到了活神仙，他便急忙跪下來磕頭許愿，如讓他有嗣，他一定廣為宣傳神仙恩德，并塑金身，蓋廟宇。許罷愿，磕了頭，然后就牽著他的馬，走遍周圍山村，言說他見到的情狀。黃河兩岸的人們聽說了這個震驚的消息，紛紛趕來，用清水黃土和泥，在還香姑侄以及金貓、玉犬剛剛冷卻的肉體上敷泥塑像。 一年之后，騎馬人果然生得一子。他帶著家人到此還愿，點燃香火，隆重跪拜，又請工匠蓋了廟宇，再鍍金身。從此，瞻仰者、許愿者絡繹不絕，香火不斷。玉皇大帝知人間疾苦，也明白黃河仙子的一片苦衷，便命她在此替天行道，賜福人間。凡有祈兒祈女的、祈藥治病的、祈求避災避難的、甚至祈求升官發財的，性善之人有求必應，十分靈驗。于是，在每年農歷正月二十二日這一天，秦晉兩地的人眾多要來到這里，有的祈愿，有的還愿，有的則來瞻仰拜望。這一天的馬斗關，空中香煙繚繞，黃河水聲滔滔，善男信女云集，祈求幸福溫飽。漸漸地約定成規，每年農歷的正月二十二這一天便有了一個聲勢很大的廟會，不僅要請戲班子唱上幾天戲，附近村莊群眾還要在黃河灘上跑旱船，鬧秧歌，十分熱鬧紅火。 有雅人寫楹聯贊曰：歷盡人間辛酸程體諒世人疾苦深；祈禱上蒼降福源垂賜蒼生幸福事。又有楹聯云：凌波駕瀾翩翩若飛東渡黃河成仙果；凝眸深思亭亭玉立西望故鄉濟蒼生。 黃河兩岸，人們世世代代在心中矗起了一通活生生的紀念碑。 作者簡介 李玉山：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西省作協會員，黃河仙子的傳說傳承人,《大寧文化》主編。專著有《情滿太行》《黃河仙子傳奇》《日月凝眸》《日月流韻》等12部，主編、編審省內外他人文學作品20余部。部分散文入選《當代10名作家散文今選》和《中國散文大系》，多次獲國家和省市級文學作品獎，獲省、市“五個一工程”獎。曾獲臨汾市首屆德藝雙馨藝術家稱號。 2025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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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仙子傳奇（長篇連載）十七、東渡黃河 石龕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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