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攤歲月：夢想與生活的交織]文字/康宇濤

德善槐里

書攤歲月：夢想與生活的交織 恢復高考的消息，如同春日的暖風，輕柔卻有力地拂過無數渴望知識的心田，為那個時代的教育格局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工農兵學員憑借政治推薦上大學的時代，如緩緩落下的帷幕，悄然退場。而學生們對知識的熱情，卻如燎原之火，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態勢熊熊燃燒。課本上的例題，對于他們如饑似渴的求知欲而言，顯得如此單薄，就像干涸的大地渴望甘霖的滋潤。就在這個充滿變革與希望的時刻，一種全新的職業——學校門前的流動書攤，應運而生，宛如新芽破土，順應時勢而生。 我，有幸成為這流動書攤大軍中的一員。在那個夢想與希望交織的年代，懷揣著對文學純粹而熾熱的熱愛，我義無反顧地投身于這片嶄新的天地。與我同行的，還有來自趙村鄉西溫陽坊的康武斌，以及南市鄉的馬新達。我們在時代的浪潮中，以對書籍的執著與熱愛為帆，勇敢地揚帆起航，開啟了一段別具一格的人生旅程。 在縣城里，張建華等人在鐵皮房售書，他們與我們這些穿梭于大街小巷的流動書攤，共同繪就了那個特殊時期知識傳播的獨特風景線。而在廣袤的農村天地里，因對文學近乎癡迷的熱愛，我結識了武功長寧收購站的李興和武功書店的劉西寧。我們因共同的興趣愛好而惺惺相惜，時常組織聯歡活動，圍坐在一起，互相借閱各自珍藏的書籍，毫無保留地分享著對文學的獨到見解和深刻感悟。那些熱烈討論的日子，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對文學夢想的憧憬與向往，那一刻，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書中精彩紛呈的故事，以及彼此眼中對知識如饑似渴的灼灼光芒。 然而，生活的現實卻如一堵冰冷而堅硬的墻，無情地橫亙在美好的文學夢與殘酷的生存之間。隨著時間的推移，家庭的責任如同一座座沉甸甸的大山，逐漸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我不得不直面生活的重壓，那些曾經陪伴我度過無數個日夜、被我視若珍寶的《人民文學》《延河》等期刊，如今卻只能忍痛以半價售出。每一本遞出去的雜志，都仿佛是在割舍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心中滿是不舍與無奈，但為了家庭的生計，我別無選擇。 沒想到，這一來二去，竟有許多老師向我提出建議：“現在學生們復習資料緊缺，你要是能賣復習資料，肯定受歡迎。”聽到這話，我心里猛地一動，這不正是一個改變現狀的新契機嗎？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我決定踏上流動賣復習資料的全新生涯。 與書店的合作，充滿了令人感動的信任與支持。乾縣新華書店，無論是門市部還是批發庫，只要我提出需求，他們總是毫不猶豫地以折扣價調劑給我。有時資金周轉不過來，書款不夠，幾千元的欠款，也只需我打個欠條便好。武功、興平書店同樣給予了極大的便利，他們與我約定，只要書不影響二次銷售，就可以退換貨。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讓我在這條充滿挑戰的道路上，擁有了更多前行的勇氣和底氣。 流動賣書，實則是個苦不堪言的差事。每天清晨五點鐘，整個世界仿佛還沉浸在夢鄉之中，萬籟俱寂，我就得從溫暖舒適的被窩里艱難地掙扎起來。簡單匆忙地吃過早飯，便開始著手打包書本。四五捆書，大概有200斤左右，像一座小山般沉甸甸地壓在自行車后座上。我深吸一口氣，在心中給自己暗暗鼓勁：“今天也得加油啊，孩子們還等著這些書呢。”隨后，便騎著自行車，義無反顧地踏上幾十里的路程，必須在飯點前趕到學校門前擺好書攤。 武功的普集街、河道、貞元中學，都是我經常光顧的地方。有一次，從武功鎮向北行進，一路都是慢上坡，每一步前行都變得異常艱難。我推著載著200多斤書的自行車，雙腳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每邁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汗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從額頭滾落，濕透了衣衫。但一想到學生們那一雙雙渴望知識的眼神，我便咬緊牙關，默默地堅持著。終于，我艱難地到達了蘇坊中學，然而，周圍卻沒有可供住宿的旅店，這讓我一時陷入了困境。正在我發愁之際，傳達室的趙伯向我伸出了援手。“小伙子，看你累成這樣，今晚就住我這吧。”趙伯的聲音帶著長輩特有的溫暖與關切。我感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囁嚅著：“趙伯，這太麻煩您了……”“不麻煩，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那一晚，在傳達室里，我喝了趙伯準備的兩大保溫瓶的水，心中滿是感動，暗暗在心里想著：“天下還是好人多啊，這份恩情一定要記住。” 周至的終南、尚村、司竹、廣濟、馬召各中學，也都留下了我奔波的足跡。每個周一，我便收拾行囊出門，直到周六才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一周的四處奔波，雖然充滿了艱辛，但每當看到學生們買到心儀的復習資料時，臉上綻放出那滿足而燦爛的笑容，我便覺得一切的辛苦都值了。而且，每個學校的教育主任和老師們對我們都十分友好。“又來啦，這次帶了什么新資料呀？”“這些書對學生們幫助可大了，辛苦你每次跑這么遠。”老師們親切的話語，如同冬日里的暖陽，絲絲縷縷地溫暖著我的心。 陜西教育出版社是我經常進貨的地方，數理化參考資料變動幅度相對不大，而政治參考資料則變化頻繁，卻也恰恰是最搶手的。記得三秦出版社剛印刷好一批資料，我一得知消息，便立刻心急火燎地趕過去取了四五千本。還有湖北出的一套自測題，在各學校供不應求，學生們爭著購買，場面十分火爆。另外，北京科技文獻出版社出的那套資料也備受好評。當時，我甚至聯系好準備到北京進貨，滿心期待著能為學生們帶來更多優質的資料，卻被家里人擋住：“路途這么遠，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什么事怎么辦？”我心里雖然有些失落，但也明白家人的擔憂是出于對我的關心，只能暫時無奈地放棄這個想法。 那段流動賣書的歲月，充滿了無盡的艱辛與汗水，同時也洋溢著令人倍感溫暖的希望。它見證了我為生活竭盡全力的拼搏，為夢想始終如一的堅持。那些與書相伴、與人相遇的日子，如同璀璨的明珠，鑲嵌在我生命的長河中，成為了我生命中最珍貴、最難以忘懷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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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攤歲月：夢想與生活的交織]文字/康宇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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