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春分到了,就意味著春天真正的來了,沉睡了一個冬天的大自然徹底蘇醒了。嫩綠的草尖兒早已耐不住寂寞,悄悄打開頭頂上的泥土,怯生生地張望著這個嶄新的世界。家鄉的田野,在陽光溫柔的召喚下,煥發出了新的生機。這時,一種名為小蒜的野菜,便成了春天對家鄉人最好的饋贈。</p><p class="ql-block"> 突然想起小時候,春回大地,奶奶總會邁著她那三寸金蓮,左搖右擺地走向田野。奶奶的小腳,是纏了放,放了纏,纏了再放的杰作。奶奶應該算是半個城里人,她生在舊縣城墻根下,和土生土長的爺爺在飲食習慣上有很大的差別。爺爺年幼時家里窮,孩子又多,十幾歲時就給地主家放羊,大多數時間都是饑一頓飽一頓,也就養成了,無論什么食物只要能把肚子填飽就可以了,更不會講究菜品的口味,爺爺吃的飯用洛川話說是“缺鹽少辣子。”而奶奶年幼時父親是個藝人,在舊縣街上說書,家庭條件相對能好一點,所以做飯講究色香味俱全,無論什么食物都要精做細炒。</p><p class="ql-block"> 細長細長的白面條,拌上綠茵茵的小蒜,想著都讓人掉涎水。奶奶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解饞的機會,挖小蒜就成了奶奶喜迎春天的第一件大事。我就像奶奶的尾巴一樣,緊緊跟在奶奶的身后左右不離。田野里,微風輕拂,空氣里夾雜著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氣息。奶奶彎下腰,掄起镢頭,看準小蒜的位置使勁拋下去,再用力向上拉一下,小蒜就被奶奶熟練地從泥土中挖了出來。陽光灑在奶奶的身上,把奶奶微微佝僂的身影拉的很長,個頭矮小的奶奶在我的眼中,卻無比高大,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給予我無盡的溫暖與安全感。</p><p class="ql-block"> 書上說小蒜是苦藠(讀kǔ jiào),學名為薤[xiè]白,又名什么亞實基隆蔥,是一種蔬菜類植物。但我只知道春天來了,家鄉的溝里、塬上、玉米地、果園里到處都能看到綠茵茵的小蒜和挖小蒜的人。這種野生的小蒜,雖然個頭遠沒有種植的蒜那般碩大,但其味道卻有著獨特的魅力,辣眼刺鼻,比普通大蒜多了幾分自然的野性與潑辣。</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中,奶奶坐在窯門前的石頭上,開始精心處理挖回來的小蒜。她將小蒜的根須仔細地掐去,把發黃的葉子一一摘掉,動作輕柔而熟練,仿佛在雕琢一件件珍貴的藝術品。清洗干凈的小蒜,嫩綠中透著晶瑩,水珠在蒜葉上滾動,宛如一顆顆圓潤的珍珠。奶奶把小蒜放在案板上切成小段,接著撒上少許鹽和花椒粉,再放入一些紅辣椒段,用刀子不停地剁,直到把小蒜剁成末,然后再放入辣椒面,熱一勺熱油向上面一潑,隨著“刺啦”一聲,熱油與小蒜瞬間碰撞出了熱烈的火花。小蒜的香味隨著油潑辣子的煙霧散了開了,填滿了整個窯洞,站在稍門口都能聞見小蒜的香味。這股香味是奶奶的愛,是家的味道,是我童年記憶中最深刻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我迫不及待地從鍋里拿出一個饃饃,從中間掰開,夾上滿滿一勺小蒜,咬上一口,饃饃的麥香與小蒜的香辣完美融合,刺激著味蕾,讓人欲罷不能。奶奶坐在土炕上,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歲月匆匆,轉眼間奶奶離開我們已經三十多年了,而我從當年的跟屁蟲,也步入了中年。今天清明節,我回到村里,站在奶奶和爺爺的墳頭,心中想起了過去的歲月,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奶奶,想起那些有奶奶相伴的幸福日子,不覺得眼睛就濕潤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母親和奶奶當年一樣,也會去田野里挖小蒜。村子依然是當年的村子,田野還是那片田野,小蒜還是當年的小蒜遺留下來的小蒜。吹著輕柔的微風,看著漫山遍野的綠意,真想讓時間靜止下來。奶奶那慈祥的笑聲,已經被母親代替,女兒成了母親的跟屁蟲,跟在母親后面拾小蒜。</p><p class="ql-block"> 人生就是一場不斷失去與得到的旅程,我們在成長的過程中,會失去許多珍貴的東西,同時也會得到美好的回憶。那些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情感,卻永遠不會離我們而去。就像這春分時節的小蒜,無論時光如何流轉,它的味道始終如一,成為了我生命中最珍貴的記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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