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和哥嫂約了清明回鄉(xiāng)上墳。我家是外來戶,所謂的祖墳,其實就是祖父祖母的墳。祖母新逝沒幾年,祖父的墳倒是煙花不堪剪了。</p><p class="ql-block"> 墳這個字是真有意思,那土里埋的非祖非人,而是文。逝去的先人,又何嘗不是一族的文脈呢?</p><p class="ql-block"> 上一次清明節(jié)去給祖父上墳,還是2013年。記憶里那天的陽光非常好,我挽著母親的手,在山上踏青而行,父親走在最前面,為我們娘倆挑選著最為干凈便捷的路徑。彼時,父親是區(qū)里老年大學的文藝骨干,不過六十出頭,白色的襯衫外,套著一件米黃色的夾克衫。和煦的春陽落在他的臉上,讓人覺得世間一切,都是那么清新又明媚。</p><p class="ql-block"> 只是而今......聽說我們要去給祖父上墳。父親說你們記得多拍些墳頭的照片給我。父親的咳嗽越來越厲害,已經(jīng)很久不曾出門了,就連他最為心愛的二胡,也早已擱在了一邊。醫(yī)生說,呼吸道的疾病,最好是靜養(yǎng)。所謂靜,是減少任何的活動,包括舉手、投足。</p> <p class="ql-block"> 祖父已過世24年。最初幾年,家人們還一直策劃著為他立碑修墳,可是一年又一年的耽擱下來。而今祖父的墳邊密密麻麻全是墳,再也沒有建修的余地了。今年春節(jié),我去給祖父上墳,在祖父的墳頭燒香,焚紙。突然覺得就這樣光禿禿的一座墳,其實也挺好的。無碑無欄,無標無識,只是靜靜地掩于山林,像是一個清寒的讀書人,藏身草廬,再隱居于茫茫人世。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卻可以笑看人間。真是何等自在逍遙。</p><p class="ql-block"> 3月底,去參加了姑父的葬禮。姑父少言寡語,他這一生與我說過的話,大約一只手的手指頭可以數(shù)過來。記得我三五歲的光景,有一個春日的黃昏,一個人在家門口玩耍。他走過來低聲問:“請問***在家嗎?”我說在的,然后轉(zhuǎn)身便帶他進門,穿過我家堂屋,及直走到屋后的廚房。彼時我的姑姑正系著圍裙,站在灶臺邊為家人準備晚餐。后來,家人告訴我他的名字,再后來,他便成了我的姑父。</p><p class="ql-block"> 那天清晨,姑姑哭著打電話來向母親報喪。當我趕去殯儀館的時候,只見靈堂前放著姑父的照片,旁邊的挽聯(lián)上寫著姑父的名字,后面綴與“老人”兩字作為稱呼。</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詩經(jīng)里的生死契闊,與子偕老。也似乎就這樣,平靜地看到了一個人,平凡的一生。</p> <p class="ql-block"> 老是一種病,且無法痊愈。這樣想來,成長又何嘗不是在奔赴死亡?或許出生本是一種罪過,而這一生,我們只是在忙著實現(xiàn)自我的救贖。</p><p class="ql-block"> 我離鄉(xiāng)已有十多年。最初的幾年,一心只想著在新的地方站穩(wěn)腳,扎下根,巴不得一夜之間和故鄉(xiāng)一切兩斷。近些年,卻是愈發(fā)思鄉(xiāng)。每每放假回鄉(xiāng),街頭巷陌,見到熟悉的街景,小吃店面,只覺那些青蔥翠綠的往日時光撲面而來。故鄉(xiāng)與故人皆是明鏡,倒映出當年那個意氣風華的自己。</p><p class="ql-block"> 我喜歡暖風如薰,草生木長的故鄉(xiāng)的春天。那明媚的時光讓人歡喜,亦讓人感傷。春花會凋,時光會散。</p><p class="ql-block"> 在這有限而短暫的流年里,我愈發(fā)喜歡彈琴。王菲的匆匆那年,劉若英的后來......端坐于鋼琴前,透過光亮的琴身,看著自己明亮的倒映。臉頰豐潤,長發(fā)垂順。我已老去很久了,可惟有坐在琴前的這一刻我才覺得自己依舊青春,萬物美好。</p> <p class="ql-block"> 清明那天下了雨,天氣陰冷又潮濕。和哥嫂約定索性將上墳的日期改到次日。第二天果然放了晴,嫂子說我們在城里把紙燭買好了帶上去了吧。我說不用了,那山上多得很的小攤販。可大約是我們上山的時間太早,記憶中的小攤販還沒開始擺攤營業(yè)。哥哥說,開車回城去買吧。我說算了吧,紙燭無所謂,重要的是人要到場。</p><p class="ql-block"> 故去的人,終是埋骨深山,與山石泥土融為一體。人如微塵,聚散無常,可又無處不在。這樣想來,那枝頭花,腳下泥,天邊云又何嘗不是故人心呢?</p><p class="ql-block"> 因為姑父的離世,近些日子我常常在揣測世間生死。或許我們每一天的睡去醒來便是一場關(guān)于生死的演練。所謂死亡,其實只是一場墮入深深深深黑暗里的,永不醒來的酣睡。可是,這一場酣睡里還會有夢境嗎?或許沉睡才是真實,而醒來才是夢境?如果永不會醒來,那是不是便永不會有夢境?</p> <p class="ql-block"> 給祖父上完墳下山,順道去了位于半山腰的觀音廟。點燭、燒香、叩首,普薩保佑。離開的時候,只見觀音廟的門口神龕里,端坐著一對土地公與土地婆,雖然神像破舊,但香火旺盛。我心底一驚,瞬間思緒清明。</p><p class="ql-block"> 母親善良慈悲,她常常念叨,不要怕吃虧,好事做了好事在。我便常常笑她,家和萬事興,你這善良的母親,就是極正的上梁。其實,民間供奉的土地菩薩,又何嘗不是一個家庭中數(shù)代同堂的至親二老呢?</p><p class="ql-block"> 此時,溫柔的春風從山林間吹過,我默默地仰起頭,只見繁花飄落,天地清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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